第267章(3 / 4)

,也被无情的岁月与残酷的阶级斗争打磨光了所有的棱角,褪去了浑身的光芒,变成了一颗圆滚滚光秃秃的石头,混杂在茫茫人海中无从寻找。

当年她和逸之相识的新光大戏院还在,已经改名叫做“新光影剧院”,外观看起来几乎没有多少变化,可它就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即便再怎么打扮,也已经掩饰不了它身上无可奈何而去的风情。当年她和逸之定情的那条小弄堂也还在,可除了那条弄堂的门洞还是原样之外,大部分的房子都被改建的面目全非,怎么也寻不到那间充满了他们年轻时回忆的小阁楼。

当年的霞飞路现在改名叫淮海路,据说是为了纪念国共内战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那场淮海战役;姑夫与姑妈当年在上海结婚时的旧居“爱庐”里早已没有了蒋宋家族后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上海京剧院;她和逸之刚结婚时居住的那套小公寓里已经被收归国有,如今住着两户完全陌生的人家;所有她认识的亲人、朋友们曾经拥有的豪华宽敞的家都被一群陌生人居住着,曾经开满各色名贵花朵的花园里已经变成了堆积各种杂物的操场,假山上晒满了从住户家里拿出来的被子和衣裳,高大的树木之间被拉上了绳子,一条条厚实的棉花被搭在上面,肆意的晒着太阳……

这就是上海。这不是上海。至少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熟悉的上海。这里消失了很多东西,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统统都不存在了。就像她的少女时代一样,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站在黄浦江边,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看着身后已经黯然失色的、曾经她进出过许多次的一幢幢代表着华洋势力在上海角逐的建筑,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上午十点整,浦江边的海关大钟悠扬的唱着带有新中国风味的歌曲,浑厚的英国大钟发出的声音飘扬在浦江之上,也触动着韩婉婷的心。她仰头看着那座从小便熟悉的大钟,有几分怅然的说道:

“记得以前它唱的是‘威斯敏斯特’。”

“是啊,不过它会变成唱现在这首歌,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时代不同了。”

她抚着被江风吹得有些乱的长发,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丈夫,低声道:

“逸之,我想回家了。”

“不想再看看了吗?”

“也许是我脑海里的上海印象太过根深蒂固的关系吧,我有些接受不了现在的样子。在美国的时候,明明梦里常回到上海,可真的回来了,却有些后悔。这里已经找不到我记忆里的影子了。我怕再看下去,连心底里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会被抹煞殆尽。所以,我不想再看了。”

念卿在一旁听了,极轻的叹了口气,点点头,沉声道:

“我也想回去了。丽水老家也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的吗?”

“其实,我离开老家的时候年纪太小,丽水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与美丽的名字了。只记得有高山,有小溪流水,还有山间的村庄。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画面,我不希望我看到的现实破坏了这种记忆中的美感。故乡,就让它永远存在于我的心中吧。”

狄尔森看着神情复杂的妻子与女婿,他的脸上也露出几许困惑与迷茫的表情。其实,他从小生长在这座城市,与这座城市的关系比妻子与女婿都更要亲近。可以说,他对上海的感情更深,因此,现在的心情也就越复杂。

回国两个月,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停留在上海。他和妻子重回了许多故地去寻找当年的人,当年的物,却失望的发现,很多人已不在,很多物也不复当年的景象。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有时,即便是旧的衣裳也能带给人许多无法抹去的回忆。

他知道,婉婷的伤心不仅仅因为记忆中的上海与现实有着天壤之别,更因为那些存下她美好回忆的人和物都被人为抹杀的支离破碎。那天,他们特意带着念卿去寻找当年那家开在小弄堂口的小吃店,那对和蔼可亲的老夫妻做出来的油豆腐粉丝汤,是他们很多人记忆中最美味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