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的惊骇之色瞬间爬满了他苍白枯槁的脸,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扭头朝小径望去。
而柳老头脸上的从容伪善也消失了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同样猛地扭头转身。
几乎是一刹那的事情。
崔韫枝动了。
*
墨香在温暖的室内静静流淌,沈照山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宣纸上,是沈驰羽刚临摹的几行《千字文》。少年挺直了小小的脊背,握笔的姿势已初具风骨,神情专注。
沈照山的目光落在儿子稚嫩却已显刚劲的笔迹上,试图将心神沉入这教导的日常。
指尖下光滑的紫毫笔管触感冰凉,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悄然滋长、越缠越紧的躁意。
自崔韫枝离开后,这感觉便如影随形,白日尚可被繁杂事务强行压下,一到独处或面对与韫枝相关的点滴时,便如潮水般汹涌。
他强迫自己凝神,看着沈驰羽一笔一划地写着“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忽然,沈驰羽停下了笔。
他并未抬头看父亲,小小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敏锐。
他盯着自己稍显稚嫩的笔墨旁那几个依旧笔力虬劲的字,沉默了几息,然后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沈照山,声音平静而笃定:“爹爹,你今日心不静。”
沈照山微微一怔。自认已将那份焦躁藏得极深,笔下的字迹在外人看来依旧沉稳有力,锋芒内敛。但沈驰羽却像一面最澄澈的镜子,轻易映照出了他心底深处那无法平息的波澜。
他看着儿子清澈却带着担忧的眼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一直无意识摩挲着的狼毫搁回笔山上,冰凉的青玉触感也未能驱散指尖的燥热。
“嗯,”沈照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爹爹的不是。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沈驰羽懂事地点点头,并无异议。他也放下自己手中的小号紫毫笔,准备将其归位。就在他小手握着笔杆,要将笔尖探向笔架上的瓷环时——
“嘶!”
一声短促的痛呼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沈照山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便倾身向前,目光捕捉到儿子迅速缩回的小手。
只见沈驰羽白皙幼嫩的食指指尖上,赫然冒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一根极其细小、几乎肉眼难辨的竹刺,不知何时从笔管的接缝处探出,深深扎进了肉里。
那一点猩红在孩童粉嫩的指尖上显得格外刺眼。
“驰羽!”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脖颈,让他几乎窒息。
“无妨,爹爹,只是小刺……”沈驰羽忍着疼道。
“来人!速传大夫!”
书房门被推开,侍从应声急步去请府中医官。
就在这时,被沈照山握着小手的沈驰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揪住了沈照
山深色的衣袖,指节用力到泛白。
“爹爹……”沈驰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溺水般的微弱气音,小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微微发白,“我……我们……能去找娘亲吗?”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和依赖:
“不知为何……我、我现在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第88章 风雨来那是一封被揉得有些皱巴的信。……
靛青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扎进了那片冰冷刺骨、弥漫着腐烂水草的活水池中。
“噗通!”巨大的水花溅起,瞬间模糊了岸上师叔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轮椅男人阴狠的咆哮。冰冷的池水霎时倒灌,湿透了崔韫枝单薄的衣衫,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针,一点一点渗入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