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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51681 字 1个月前

一片空白。她愣愣地被他抱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口被巨大的酸涩和温暖填满。

她甚至没注意到周知意和禾生对视一眼,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悄悄收拾了针线笸箩,无声地退出了花园。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崔韫枝从温暖的怀抱中回神,指尖依旧停留在沈照山的唇上。

昨夜重逢的狂喜冲淡了一切,此刻细细想来,他那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出现,几句话背后,分明藏着沉重的心事。

那风尘仆仆下的疲惫,那紧紧拥抱时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还有他身上那即使沐浴后也似乎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气,都透着不寻常。

她正犹豫着等他醒来该如何开口询问,却忽然感觉到指尖下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她心上一跳,抬眼望去。

黑暗中,一双幽深的

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清醒的、深不见底的墨色,仿佛早已凝视了她许久。

“怎的醒了?”崔韫枝下意识地问,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

沈照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宽大而带着薄茧的手掌覆盖住她停留在他唇上的手,将那只微凉的小手紧紧包裹住,然后牵引着,将它按在了自己坚实滚烫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中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崔韫枝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忽然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整个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崔韫枝不明所以,刚想抬手拍拍他的背,却猛地感觉到颈窝处传来一阵温热而湿润的触感。

那湿意迅速蔓延开,带着滚烫的温度。

崔韫枝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沈照山……哭了?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慌了神。

她很少见沈照山落泪,即使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他也只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就像燕州城外那座沉默而坚硬的山峦,仿佛永远不会有脆弱的时候。

“照山?沈照山!”她急切地、带着一丝慌乱地捧起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纱,勉强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

他的眼眶果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深邃的眼眸里蒙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水汽,那水汽凝结成珠,正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无声滑落。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掌控,只剩下一种近乎迷茫的痛苦和深沉的疲惫。

“到底怎么了?”崔韫枝的声音带着哭腔,心像是被揉碎了,她用手指慌乱地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告诉我!是不是前线……还是汴京……”

沈照山任由她擦拭着,目光沉沉地望进她焦急担忧的眼眸深处。过了许久,久到崔韫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韫枝……你说,像我这样……手上沾满了血的人……死后,是不是连阎罗殿……都不要我?”

崔韫枝一愣。

沈照山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细瘦的手指掐出印子来。

可崔韫枝没有吭声。

她觉得沈照山很不对劲。

于是她只是抱住了沈照山,一点儿一点儿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儿时母亲哄难过的自己一样。

过了很久,天外的曦光都渐渐放出些许轻微的光亮的时候,沈照山才又开口。

“她自尽了……”

“她在我面前自|尽了……为什么……为什么……”

十一年前,沈瓒在玉龙雪山下,选择带着绝望横颈自|尽在妻子面前。

十一年后,阿那库什在玉龙雪山下,选择带着欣慰自|尽在儿子面前。

她说,你终于肯长大了,海日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