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瞪着他的眼睛里有愤怒、有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更深的痛楚。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所有即将发作的怒火和刻薄的言语,在对上她那双倔强又脆弱的眼睛时,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他不能真把她气死在这里。
沈照山将那只软枕捡起,拎在手中,看了崔韫枝一眼,又看了王隽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沈照山的
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的禾生,冷冷丢下一句:“你,留下听着。”
那语气,既是命令,也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既是给禾生的,也是给王隽和崔韫枝的。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那挺直的背影依旧带着慑人的压迫感,推门而出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风雷之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房间似乎都晃了晃。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剩下崔韫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王隽尚未平复的心跳。
王隽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
他手中的剑还下意识地指着方才沈照山所在的位置,此刻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执拗的崔韫枝,又回想了一下方才沈照山那被“请”出去时近乎憋屈却又强作冷静的姿态,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在北郡乃至整个九州都令人闻风丧胆、手段狠戾、性情难测的昆戈七殿下……竟然就这么被他们的公主殿下……用一个枕头砸了之后……又几句话给……赶出去了?
这简直颠覆了他对沈照山的所有认知,也颠覆了他对崔韫枝和沈照山关系的想象。
崔韫枝却根本无暇顾及王隽此刻心中掀起的惊异风暴。
沈照山的离开,似乎抽走了她强撑的那一口气,她身体一软,重重地跌回枕上,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
但她没有允许自己昏过去。
她甚至没有看旁边被沈照山强行留下、此刻正不知所措的禾生一眼。对她而言,禾生在不在场,有没有外人,在此时此刻,都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死死锁住王隽,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
“王隽……”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气音,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却异常清晰,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诘问:
“别管他……快告诉我……”
“大陈……到底怎么了?”
“我父皇和母后究竟……怎么了?”
王隽紧握着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有那么一刹那,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要管了,不用管了,就这样将崔韫枝带回去,她实在是太难过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将手松开了。
王相还是王相。
从前是,现在也是。
无数的话语在他心底翻涌、冲撞,最终,却都在现实的冰冷铁壁前撞得粉碎。
他只是用那双仿佛多少年都不会改变的眼睛,看着崔韫枝。
“殿下……”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割肉,“陛下……也是……别无他法了……”
别无他法……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压垮了崔韫枝心中那摇摇欲坠、仅凭一丝渺茫希望苦苦支撑的堤坝。
她脸上的急切、希冀、甚至是愤怒,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王隽,看着他那敛尽了神色的面庞。
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起初是低低的,带着气音,像是在喉咙里滚动,接着便无法抑制地放大,变得破碎而嘶哑,充满了绝望和彻骨的悲凉。
她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身下的床榻都似乎在震动,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顺着她惨白的面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