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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45031 字 2个月前

杂乱之音、昆戈士兵兵器的叮当之声、大陈官员的喊冤之声、酒杯被掀翻在地的乒铃乓啷之声,都一刹停止了。

而王座之上的女人,那个统领着昆戈,却始终连话都没怎么说的女人

,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眸色渐深。

*

这场纷乱以大陈一行人被关押进死牢为结局,那个刺杀的刺客,舌底藏了毒药,见事情未成功,当场服药自尽。

一切陷入了停滞。

王帐内的喧嚣、血腥与杀伐,被一道厚重的毡帘隔绝在外。

矮榻上,崔韫枝静静地躺着。厚实的毛皮几乎将她纤细的身体淹没,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原本莹润如瓷的肌肤此刻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深重的阴影,一动不动,衬得那张脸愈发像个没有生气的玉雕。唯一残存的一点生气,似乎都凝聚在她紧蹙的眉尖,那里凝结着昏迷前极致的痛楚和无边的迷茫。

两名昆戈侍女跪在榻尾,捧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却大气不敢出。

崔韫枝昏迷了多长时间,沈照山就在一旁守了多长时间。

一场从一开始就并不平等的“议和”以一种极近荒唐的方式结束,沈照山差人修了一封书信给大陈的皇帝。

其实沈照山能够从那老臣诧异的眼神中辨别出来,这刺杀之举恐怕非大陈皇帝所布置,一来他女儿还在自己手里,二来没这个必要,如若从一开始他便想出这馊主意杀了沈照山,又何必远里迢迢来昆戈求和呢?

谁想杀了沈照山是很重要,但放在此刻,很显然没必要一时马上弄清楚结果。

因为这场刺杀给了昆戈一个很好的、朝大陈寻事的由头。

那原本只要六成的盐铁权,此番一来,估摸着还能拿下更多。

但沈照山却并不因此很高兴。

他坐在少女的床头,伸手想要将她紧皱的眉睫抚摸平整,停在只有半个指节的距离时,却停了下来。

无端想起今日这鸿门宴之前,王座上的女人对自己说的话。

沈照山的手指连少女的皮肤都没有接触过,却好似被烫着了一般,从指尖都开始泛着疼痛。

他不该这样的,他不应该因为任何人心软,也不应该为任何事停留。

可少女昏迷前,那几乎是下意识的、义无反顾的身影和绝望而苍白的眼神,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无法抹去。

为什么呢?

男人望着跳动的烛火,罕见地陷入了迷茫。

那烛光依旧影影绰绰地跳动着,少女身上的低烧一直没有退下去,沈照山起身,想要将她额上的毛巾重新换一轮,方一掀开帐帘,却见外头等了一个人。

正是今天王座上的女人,昆戈的可汗——阿那库什汗。

女人看着沈照山面色沉沉地从那营帐中走出,也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只是在见到沈照山的那一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带上了些笑意。

只是这笑意全然不达眼底。

沈照山心底莫名一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帘帐,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想要径直略过她去。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便被女人拦住了。

“海日古,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女人扯住他的小臂,当真像个普通母亲那样,朝他微微一笑。

那狭长的眼尾也因为这一笑而生了些几不可见的皱纹。

只有在这个时候,岁月才能在她身上留下那么一丁点儿痕迹。

沈照山想走,却被阿那库什滞留在了原地,他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没好气道:“汗王所指的‘大小’又是什么呢?”

他想要和眼前这个人一样,扯出一抹虚伪的笑来,但是失败了。

沈照山也不勉强自己,他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笑出不来以后,也便不笑了。

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更像她了,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