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枝满嘴的血腥和草药味儿。
她震惊地摸了摸自己发麻的舌头,却是一阵泛着木的闷痛。
这人、这人似乎在给自己上药?
崔韫枝从震惊下回过神来,才想起那日在奉珠殿时,自己确实是因为害怕而咬伤了舌头,可过度的惊魂未定叫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银白凄冷的月光照在他晃动的红珊瑚耳坠上,跟着耳坠摇摇晃晃。
他太高大了,无处不在的月光竟然叫他挡去了大半,只有些许顽拧的跃到崔韫枝手下的蒲团上来,她还是有些害怕,皇家的修养却叫她眨着还泛红的眼睛,结结巴巴地低着头,对着眼前这个一手就能将自己拎起来的人,道了声谢。
这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愣后竟然大笑起来。
“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人开口道。
柔贞殿下猛地抬头,只是还尚且满脸惊魂未定的呆滞。
那人红色的珊瑚耳坠在月色下又开始晃动,开口是十分标准的汉话,只每一个字都比平常中原人说话慢些,便显得郑重而……不怀好意。
崔韫枝像是被大雨淋坏了一般,愣在原地,虚弱地摇了摇头,一张小脸因为高热而泛着异样的红,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对面人却全然不怜香惜玉,倏地压低身子,鼻尖碰上崔韫枝的耳廓,轻轻在崔韫枝眉心敲了两下。
崔韫枝因为发热而混沌的思绪,在他这不轻不重的两下敲击下,开始缓慢流转,一点儿一点儿,流转回了那个吃人的雨夜。
——到你了,小殿下。
崔韫枝忽然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她丢失的三魂七魄好似在这一刻一片一片地拼了起来,终于拼凑起了那个雨夜。
……
浑身湿透的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才刚犹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下自己的男人,和他手中锃亮冰冷的大弓。
崔韫枝疯狂地摇起头来,说出口的话每个字都打着颤:“我、我乃大陈柔贞公主,只、只要你救下我,带我去找我、我父皇,金银、官爵、甚至是封地!什么都行,我父皇一定会答应的!只要救下我,你会有一辈子的破天富贵!”
赴死的决心在方才那一刻已然用尽,崔韫枝抖地连簪子都握不住,眼见着那支细细的物什从自己手中滑落。
她太想活着了,她才十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但眼前人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全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东西,竟然丝毫无法让他面上泛起哪怕一丁点儿波痕。
他慢条斯理地将弓箭放下,低头擦拭着那惨白的骨制弓臂,缓缓抬眸,歪头看了她一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讥讽一笑。
“若我所求非此呢,殿下?”
崔韫枝提着的心瞬间坠入崖底。
她看着他上前两步,“咯吱”一脚踩裁断了一具尸体的手骨,一步一步,极有节奏地向自己走来,在还有半臂的地方停住,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缓缓蹲下。
“我们那儿的人呢,只爱两样东西——”
他伸手比了比。
“女人、和天下。”
崔韫枝脸色煞白,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她额头两穴上扎刺,阎王锋利的刀就要轻轻划过她的脖颈;她混沌的神经让她不得不缓慢地揣摩这句话的意思。
女人、和天下。
大明宫的雨终于停了,可雨一停,四周的喧闹和烟尘便一同跟着旋落,所有声音在此刻都格外清晰起来,兵器的交戈、叛军的怒吼、宫人的尖叫。
崔韫枝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从哪里来,又怎么能在这样可怖又混乱的局势下如此悠然自得,可她知道,她想活着。
于是她绝望地下定决心,将自己惨白的下唇咬出了朱红的血色,颤着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求你,救我……”
柔贞殿下的眼泪一颗一颗淌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