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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的时候,李氏已经死了。

她有时候会想起亲生母亲,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她无法开口问任何人,二小姐突然打听一个十几年前就被赶出府的女奴,实在太奇怪。

唯一与李氏有关联的就只有程明簌,但是薛瑛也没有问过他,她担心程明簌会不会怨恨李氏,不愿提起,因为他的人生就是因为李氏而改变的。

哪知程明簌沉默许久,开口道:“她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

薛瑛微微抬起身子,有些诧异。

程明簌静静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也不告诉我,我只知道她姓李,附近的人唤她杳娘。”

杳娘长相娇艳貌美,幼时被卖入花楼,只是她不肯认命,哄骗恩客为她赎身,拿到身契后一路逃亡,直到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侯府门前,被救下后,就在侯府做了女婢。

侯府的侍女,月银丰厚,主子也宽和,能在薛家当值,许多人求之不得,老夫人对杳娘很好,甚至做主让她嫁给管家的儿子,还添了不少嫁妆,换做别人,便是感恩戴德,只觉得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杳娘依旧不甘心,纵然是管家,那也是奴婢,她想当的是主子。

杳娘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摆脱贱籍,成为人上人。

只不过武宁侯与建安公主夫妻恩爱,她无计可施,这时,杳娘的丈夫突然去世,而她又怀上了孩子。

一个貌美的寡妇,身若浮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杳娘想出了个恶毒的法子,偷了侯府的钱财,被赶出府后,她又将这些钱送给急需银子为儿子还债的稳婆,然后在一个大雨夜,将自己的女儿与侯夫人的儿子调换了。

“她带着我去了刺桐,辗转嫁过三个人,不过她运气不好,嫁的人都死得很早,村里的人便说她克夫。”

程明簌絮絮说着:“杳娘对我挺好的,找的男人,都是愿意接纳我的。”

每任丈夫死后,孤儿寡母又被赶出去,杳娘便带着他去勾搭另一个人。

程明簌自小早熟,性格阴郁,没有朋友。

某种程度上,他们虽然不是亲生母子,但又很相像,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九岁的时候,杳娘的第四任丈夫经商失败,整日酗酒,杳娘的日子过得也不好,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要经常吃药,可是那个男人却将她救命的钱拿出去喝酒。”

“我……”程明簌顿了顿,“使了些手段,让那男人从山上摔下来死了”

薛瑛睁大眼睛,程明簌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杳娘知道,但还是默许了我这么做,她在借刀杀人,借我这个儿子的刀,去杀她的丈夫。”

九岁的程明簌再少年老成,也不像现在这般做事滴水不漏。

他是在第二天才想起,自己的衣摆上沾了养父的血。

但是等他去找时,却发现那件衣服已经被杳娘洗了。

杳娘一边咳嗽,一边看着他,笑着叮嘱他下次细心些,衣服都弄脏了。

“后来的几年,杳娘身体越来越差,吃药都没有用,死之前,她将一切真相告诉了我,我一直不太明白,她不是个甘愿认命的人,已经做的事便不会后悔,为什么会在临终前,让我带着信物去认亲,现在……我好像知道一点了。”

薛瑛呆呆地问:“什么?”

“杳娘,比我更早意识到,不管她说与不说,话本里的故事还是会重现,我都会在十七岁那一年,进京赶考,意外与侯府相认,所以她干脆按照故事里那样,声泪泣下地忏悔自己做错了事情,她知道我这个人心思狠毒,多疑多虑,一定会发现不对。”

所有的好运,逢凶化吉,都不是源于他自身的能力或选择,只不过是设计好的故事情节,每一步都被预设,每一个成就都像被喂到嘴边的嗟来之食,毫无掌控感与尊严可言。

这种强加的偏爱对他而言不是恩惠,而是侮辱和枷锁,他厌恶被当作故事宠儿来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