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和急急开口,却没能阻止,眼见着那大汉饮下三杯酒。
他们这边的酒杯可和陆景和的不一样,说是酒杯,其实就是海碗,三碗下去旁边的坛子都空了一半。
“好!”
堂中爆发出一阵轰然笑声,几名军汉脸上皆是笑容,为兄长喝彩,似乎是并无不快。
陆景和握着茶杯叹了口气。
明明来之前是想避事的,现在事怎么都到他身上了呢?
千秋月低沉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却也不乏醋味儿:“景和姿容绝世,你一进门,这一屋子的人眼睛就都粘在你身上了,想不惹事怎么可能?”
陆景和粲然一笑,低声吩咐一旁的侍者端盘饺子上来。
宴席刚开始,远远没到上主食的时候,那边着急忙慌的下锅,刚开了第一滚,陆景和就派人来催了几趟,又说不介意是生的,急急忙忙端了盘半生不熟的上去。
陆景和笑眯眯的把那盘饺子往他面前一推:“我看你也不用生的熟的,直接吃就好了,反正都能催熟,蘸料都自带了。”
千秋月难得红了脸,自顾自把那盘饺子连盘子搁在一边的地上,让人捡了送回去。
他们这边不顾场合,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其他人却锋芒毕露,刀光剑影,连交锋都过了几轮。
陆景和手边的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从碧绿的茶水换成了杏仁露。
茶水本来就刮油消食,陆景和在这坐了半晌,光顾着跟人说小话了,菜都没动过几口,再喝下去别说灌一肚子水饱怎样,胃里就先要不舒服。
杏仁露刚刚热过,甜丝丝的,让人浑身上下都充盈起了满足感。
直到这时,胃里才叫嚣起来。
这群军汉倒都是实诚人,哪怕是明摆着所有人都知道的鸿门宴,东西却都是好的,大鱼大肉鸡鸭鹅掌,一个不少。
只是饮食习惯一养成就很难改变,陆景和又没有什么暴饮暴食的叛逆心理,依然只挑这些青州小菜,绿绿白白,看起来就十分健康。
对面唇枪舌战,却也不耽误悄悄观察,这才确认颜文晟不是为了替他打圆场而胡诌。
“给那边那位陆先生上些清淡的,油盐太重的别往他面前放了,不够就单做一些。”
做长辈的从来最是细心体贴,而哪怕有些嫌隙,像陆景和这样钟灵毓秀的,总也免不了得到更多的关爱。
陆景和看着陆陆续续上到自己岸上的菜,低笑一声,明明已经吃了个半饱,筷子却动得更加频繁一些。
怪不得颜文晟要保下这些个长辈,除去立场不提,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容。
一顿饭竟然吃了个心平气和,直到月上中天,他们被从来时的路线原路送回,言语之间竟也多了几分亲近。
望着辘辘远去的马车,年长者们深沉的眸子里涌起一抹惋惜。
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就好了。
***
战争的脚步不会因为主将之间的惺惺相惜而有所延缓。
屯兵数十万对于粮草和钱财的消耗量都是巨大的,不论哪一方都耗不起。
按理来说原本更坐得住的应该是朝廷,而躁动不安的应该是叛军。
偏偏这个时候,北方却闹起了雪灾,赈灾的粮款却迟迟发不下去,流民一波一波想要涌向富庶繁华之地,路上几乎要易子而食。
向来沉稳冷厉的皇帝在明堂上和大臣们吵了一次又一次架,严重的时候拍桌子瞪眼,几个老大臣往御柱上撞是常有的事。
可就算这样,已经发往江南的粮草也不可能在转回北方,朝廷疆域辽阔,一南一北,到时候别说赈灾,恐怕运送粮食的士兵就能把粮食吃光了。
那就只能先打。
北方的粮草兵分两路,押运粮车的士兵和军中将士都多有惶恐——他们大多出生于北方,当然会担心受灾的家乡。
可叛军一方又截然不同了。
江南仍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们生活喜乐,百姓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