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询这时候也发不出脾气了,他被贬为庶人,旁人都能直呼其名,只有这个小仆还以为他仍是殿下。
小仆得了应声走进来,先是觑了眼他的脸色,元询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事关他的大事发生。
“发生了什么?你说,我听着。”他从桌上站起来,紧紧盯着他。
小仆顿首在地,“陛下昨日布告天下,立……太子。”
屋中一片死寂。
元询立在屋中,早就瘦下来的身体,此刻竟像飘零秋风的落叶摇摇欲坠。他惨白的脸色比窗外的雪还要白,“太……子?”
小仆悄悄应了声,“是,就是皇后生下的皇子被立为太子。”
“哈!”元询浑身颤抖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疯癫,把小仆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躲到门边看着他又哭又笑。
“陛下,陛下!你还记得起来我这个儿子吗!”
他朝天大喊,疯癫狂暴,如此还嫌不够,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在院子里狂奔。方才在屋中他只穿了鞋袜,一出门踏在雪地里早就浸湿了,沾满泥水脱落。
寒冬萧索的天,无鼻城中发癫的狂人如同困兽绕圈狂奔,叫声穿透上空,让城外的守军面面相觑。
在廊下躲雪的仆役惊恐地看到元询披头散发、衣裳散乱,赤足狂奔,一边还大喊大叫。
“我是太子!”
“我才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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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在长安城的皇帝也看到了这一场大雪。
入春后,皇帝就迫不及待要巡幸长安,没想到到了长安还能遇上今年最晚的这一波大雪。
他仍不肯放弃南伐,只是这次要做更万全的准备。关中离洛阳太近,其防务更是重中之重,关中不稳,南伐就无从谈起。
此时新都已定,新太子初立,万事都步入正轨,他便等不及稳固后方,为南伐做准备。
长安凋敝,城中人丁多仰赖戍边,但武风兴盛,可御齐国自汉中发兵。
皇帝在城里城外看了一圈,大体还是满意的。回到城中,他还要阅览从洛阳送来的奏报。此前几次出巡总有意料之
外的事发生,天高皇帝远,他还不能立刻回去解决。
这次他便下令奏报加紧送达,原先五日一送改为三日一送,以便他能最快掌握洛阳中枢的消息。
今日有加急密报,他率先打开来看,这一看就顿住了。
李柄密奏太子询谋反。
“废太子与左右密谋,意欲趁陛下离京之时据城自立。”
信中详论了元询当初北逃是如何想与穆庆配合,在代都自立,他未出城就被抓,于是穆庆退而求其次推举元颐和元誉,如今他又是如何勾连左右,意图在天子离京时篡居帝位。
穆庆……
在狱中见到的穆庆虚弱狼狈,头发纷披,他自知活不成了,对着皇帝极尽辱骂,宣泄心里积攒的所有不满,但皇帝怎么可能在意这个蝼蚁之臣的话,他甚至称不上手下败将,只是逆贼一个。
穆庆忍无可忍,最后用太子妄想激怒他,“你儿子都不肯站你,哈哈哈,天底下没见过你这么失败的父亲,我等着你六亲尽失、死不瞑目!
皇帝深深地闭上眼,这则消息再次让他心坠入底。上次在嵩山,他初闻元询私逃,是大为震惊和不可思议,可是这次得知他谋反,他反倒有种总算来了的实感。
这个儿子和他一点也不像,长得不像,性情也丝毫不像,就连喜好都不一样。
他涉猎诗书经文,以文治立国,元询处处相反,爱好游猎,一身武勇之气,对他选定的新都弃之如敝履。假如他死了,元询一定会立刻迁回代城,把他数年心血全部作废,继续在北地做他的鲜卑王,元家天下不知还有几代。
万幸,他还有别的儿子。
皇帝睁开眼,注视着虚空良久,然后站起来对着门外喊了一句,“白准!”
白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