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记得多年以前他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皇帝似乎并不想他回答,“但是,最尊贵的,不一定是最快活啊……”
抱巍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小心试探道:“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吗?”
“倘若与人争吵,该如何重归于好呢?”皇帝轻轻说了一句,抱巍却大为骇异,忙问道:“何人胆敢冒犯陛下?”
他不回,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很生气,却更想和好,就像从前一样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呢?”
一瞬间,抱巍想到了陛下要送出去的那把弓,不由大胆猜测,“臣斗胆,不知是女子否?”
皇帝别过头去不作声。
抱巍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乐呵呵地笑:“能让陛下如此牵肠挂肚的定不是寻常女子,有点脾气也不奇怪。”
皇帝显然是想找个台阶,碍于面子想让别人提出来,他自然得搭上这个梯子,“臣虽不曾成婚,但听闻民间夫妻吵架,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嘿嘿地笑,暗示陛下如何如何,但谁知陛下听了却沉了脸。
他一惊,不知为何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又绞尽脑汁重想法子,“陛下身为天
子,心胸宽广,何必与小女子计较。”
“女子性情柔弱,与陛下争吵后说不定偷偷流泪不让您知道,悄悄等着您过去哄呢,倘若好好哄哄她,叫她知道陛下如此体贴,此事大约就解决大半了。”
听完这话,皇帝的脸色总算阴转晴,赞许地点了点头。
抱巍笑眯着眼道:“陛下再带上精心挑的长弓,指定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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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城大街上万人空巷。
皇帝车驾从景阳门入城,身后跟着铁甲长缨,大军一路绵延到城外,城中民众根本看不到尽头。
战马踏起的尘土飞扬,高高竖起的幡旗旌节如同林木一般在长兴大街上拔地而起,此间喝令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城中众民得知柔然大败,不由欢呼雀跃,再见陛下圣驾回京更是兴高采烈,甚至顾不上犯圣,往车架里扔瓜果干花,反正人多也找不到是谁。
隔着一条街,冯照和崔慎坐在自家的马车上,遥遥地听着远处的呼声。
再次听到陛下的消息,竟恍如隔世般。
他率军北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大兄随侍陛下,按理要随军,但陛下念他要成婚,准许他告假不去。
其实刚出宫时她还有些隐秘的期盼,也许他会出宫来找她,也或许会叫人来传话,说他的错处,说他的情意。到时候她就可以自矜身份拿个乔,好好为难他一番,毕竟号令天子的机会可不常有。
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确天真,皇帝是天下的皇帝,心里装着天下万民,她在里面不知排到哪个角落,只有闲暇时才会被拎出来。
皇帝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讨他欢心的人,也许她走的第二天就有人围了上去,争着做他面前的红人。
与她相处时的真心是真的,与她吵架时脱口而出的话也是真的。
那一日,大军离京。她一个人跑出来看着队伍慢慢离开,盯着最前面那个人看了很久,直到慢慢消失在城门后,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
也许人的一生就是要慢慢接受有人逐渐离开,有人意外而来。
如今陛下回京,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再如何功勋卓著、威满天下,也都与她无关了。离得远了,还能总想起来好处,离得近了,就只有面目可憎了。
冯照定定地看向街外,崔慎看在眼里,却觉得她伤心欲绝。
她性情向来火热,什么也不能让她伤心,鲜有这样浑身沮丧的时候。只有碰上那个人她才会这样。
他觉得心里很难受,想抱着她,想亲她,又担心她不愿。
他知道她心里并不那样喜欢自己,是他苦苦求来的结果。但看到她的目光不落在自己身上,他又难以忍受。
崔慎慢慢凑过去,轻轻将她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