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转到了后方,正对着路远寒。
那张属于尤弥尔的脸像是一层糊在表面上的贴纸,在此刻明暗不定地闪烁着,时而鲜活,时而表现出融化的塑料质感。那层过滤装置也消失了,代表着嘴巴的位置,一个枪口般的黑洞悄然张开,有什么蠕动的、粉嫩的东西从底下冒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萌生的幼芽。
“——你不想离开吗?”
尤弥尔开口问道。
一根极其纤长的舌头从他嘴下骤然射出,不过几微秒,黑影就从针尖般的大小变得极其惊人,带着闪电般的迅猛,顶端的腔体上裂开一个捕食用的洞口,转瞬逼到了路远寒眼前,他甚至能看清表面上深紫色的血管、腺体下分泌出的黏液。
他现在知道对方是什么科的了。
避役能在零点零几秒内完成捕食,路远寒的反应速度却一点也不输给对方。
他闪开那条黏滑的舌头,锤子从掌根下脱手而出,金属制的器物轰鸣着砸向那条变色龙——不出意外,被“尤弥尔”缩头躲了过去,并没有出现血肉迸飞的惨状。
但握柄上还缠着一根漆黑的触手。
那根触手源自路远寒的掌心,几乎与黑暗环境融为了一体,锤子刚落在地上,立刻又被触手拎了起来,精准锁定了附近的目标,霎时飞舞如流星,朝着对方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磅!”
冷而干硬的锤头砸在了尤弥尔颅骨中央。
那声震撼的巨响势如敲钟,刹那间在林中传出极远的距离。被撞击的地方皮肤与血肉寸寸开裂,脑浆与各种腥臭的液体从小口下倾泻而出,就像将装满水的瓷缸敲开一道缝隙,瞬间爆发出了滚烫的雨。
在那声重击过后,实验体整个脑袋都从脖颈上脱离了大半,飞旋着吊在胸前摇摇欲坠,它却还没有死。
转眼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周围响起,朝着中央聚集而来,就像有无数潜藏于黑暗之下的生物正在靠近路远寒。它们有的不过兔子大小,有的则顶着鬣狗般的头颅……那些怪异的脑袋占据了他视野中每一个角落,不同的动物嘴巴快速张合,说出的却都是同一个问题:
“你不想离开吗?”
“你不想离开吗?”
“你不想离开开开开开吗?”
“你想离不开吗?你想离不开吗?你想离不开吗?你想想想想想想想离不开开开开开开开开开吗?”
无数重叠落下的声音犹如呓语,造成严重精神污染的同时,甚至还在不断围绕着他,就像坐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路远寒被震得头痛欲裂,清楚地看到有一滴血从鼻腔落了下去,在撞地的瞬间扩散开来,仿佛盛放的烟花。
落下的血犹如甜味剂,还没有撑过一秒,就被黑暗中快速窜出的舌头争着分食殆尽。
片刻后,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路远寒快速止住鼻血,视线逐渐恢复了聚焦。
很难描述刚才失去意识的几秒内,他脑海里都闪过了什么景象,但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蜥蜴区待下去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实验体简直像是统治着丛林的瘟疫,路边的杂草、甚至一只老鼠都有可能是变色龙伪装的,要想为它们测量数据,无异于天方夜谭。
蜥蜴们放声高歌,欢庆着他的死亡。
它们的声音带着优美的旋律,像是从八十年代的唱片机中倾泻而出,呈现出一种录音设备下模糊的质感,倏然又变得像是黑白影片里的角色,磨尖了嗓子说话,偶尔还会停下来,从颤动的喉咙中发出喀嚓、喀嚓的卡带声。
“你好…朋友!成为蜥蜴、滋滋……”
那些朦胧的影子就如潮水涌动,逐渐向他脚下蔓延了过来。
路远寒下意识往后退去,不过片刻,就被某种熟悉的物体抵住了腰——那是他的置物车。架子上不仅有麻醉枪、配好的各种饲料药剂,还有报警装置。路远寒朝着后方伸出了手,只要联系上实验室,将蜥蜴区清洗一遍不就好了吗?
他的手掌落下,摸到了一片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