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湿度极高,每呼一口气都带着湿漉漉的水雾。
祭司坐在最上面一层殿堂入口处,罩衣掩盖了她的面容,白纱从尾下垂落在地,唯有一双瘦得惊人的手搭在椅子上,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扶手。
顺着对方垂下的衣角,路远寒看到里面有一座极大的天池。
那片池水大得占据了整座宫殿,底下一望无垠,似有千万丈的深度,而表面上液体沸腾,不断冒泡,蒸腾的水气吹拂出一阵又一阵黝黑浓雾,在瓷砖地上凝成无数细密的小珠,与圣殿上方银光流璨的穹顶对比鲜明……守在此地,就像是守在火山口一样。
路远寒并没有看水面。
关键时刻,他的灵性直觉发挥了作用,天池下沉睡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极为危险,并非他能窥伺的存在。
“你似乎很紧张。”祭司开口说道,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从衣摆下响起,“否则……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与那道年轻声音截然相反,探出的手只剩下突起的骨头,看上去毫无血色,像是一个濒死之人才有的干瘦,而且……路远寒眼皮微微一跳,看到了祭司小臂上的刻痕。
只见那苍白的皮肤上血肉模糊,遍是刀尖割开的痕迹,一道又一道,就像蜿蜒而下的赤蛇,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那双手托住了路远寒的下颌,像在端详着一件物品,检查着他有无瑕疵,是不是自己要寻找的目标。在对方的触碰之下,路远寒顺从地抬起脸,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伤害自己是为了记录天数,高高在上的祭司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路远寒没能问出口。
在祭司面前,他只有回答的份,无权向对方提问。
片刻过后,祭司的探寻没能得出结果,又将他的脸放了下来,转而问道:“骑士团所见的那颗心是你自己的吗?你是一个纯血者?”
——又是这个问题。
路远寒不禁想道,他连凡蒂斯都不是,物种不同,何谈血统纯正。从对方的态度、外观,以及问话来看,这名祭司恐怕并没有多理智……但作为统治者,精神状态都在失控边缘上徘徊,又怎么维持永恒之城的运作?
见他摇了摇头,祭司话音一顿,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倏然攥紧了路远寒的手,用力得像要验证什么。
凡蒂斯的指甲就像针一样锐利,路远寒被祭司钳制着,只感到指尖刺痛,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淌下……啪嗒!一滴鲜红的血水坠在瓷砖上,对方也意识到他并非那个最纯洁的存在,失望地松开了手。
祭司兴致索然。
路远寒就像一条失去利用价值的败犬,被她遗弃在了脚下。
在没有得到明确的指令前,他不能擅自离开,因此路远寒仍然站在阶下,膝盖笔直,沾到的水顺着他腿上的肌肉线条一直流到脚踝,在台阶表面晕出痕迹。
祭司却没有管他,只是扬起手,随即从旁边升起一面水幕,路远寒侧了侧头,不着痕迹地投去余光,看到水幕上正倒映着花园中的情景。
原来是实时转播,路远寒想。
有了这个功能,即使不出圣殿,祭司也能在幕后掌控候选者的一举一动,可谓相当便捷。
而此刻,最后的遴选已经开始。
候选者通过前面一层层考验,终于抵达圣殿,接下来就要打开胸膛,查验心脏的成色。执刑的工作由圣殿骑士负责,少女们跪在地上,就像跪在断头台前,打磨锋利的长刀落下,血雨飞溅,白皙胜雪的肌肤如鱼皮一样被剥开,紧接着挑起嫩肉,露出胸腔里一颗颗玻璃似的心脏。
花园中瞬间流光盈盈,远比水银灯散发出的光还要耀眼。
纵使是路远寒,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祭司对这惨绝人寰的场景却不置一词,只是拉近水幕,极为专注地寻找着什么。
即使早就咬紧了喉咙,在痛苦降临的那一刻,年轻的凡蒂斯们还是无可抑制地叫了出来。
刀光闪过,惨叫声连绵不断,深蓝色的血水浸透了花园中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