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安鹤强行捡起了话题,她敏锐地抓住了骨衔青的退缩,不肯放手:“我看出你不是很认同第九要塞的理念,那么,你更加偏向第一要塞的理念吗?‘人是获得胜利的工具’之类的,你是这样想的吗?”
“第一要塞?”骨衔青轻哼了一声,“有一些,但谈不上认同。”
“所以呢?”安鹤追问。
骨衔青脸上那种悬浮轻柔的笑完全消失了,有那么一刻,她露出了完全平静的神态。
“你确定要听?”
“说说看。”安鹤咄咄逼人。
“要我说……”骨衔青轻轻开口,“所谓的第九要塞、第一要塞的建设者,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会被抛弃和遗忘的无名之辈,争夺的、渴望的,在百年之后都会化为枯骨,她们想要建设的社会真的会到来吗?这片土地上的自然淘汰比想象中还要残忍,你现在信奉的所谓的理念,到将来可能会是错误的,我不认为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
“你意外地很悲观,这是你真实想法吗?”
“我只是提出一个事实,人类总是碌碌无为,没有什么不朽。”
“你在念《古神新经》里的寓言,但是你把它的意思完全更改了。”安鹤一下子拆穿了骨衔青的话术,“新经里同样认为人类碌碌无为,没有指引下只会走向毁灭,但神明不朽。”
“看来你没听我的劝告,书读得很仔细。”骨衔青顿了一下,接着她抬起眼眸:“不过,这就是我的想法。几十年后,你们都会化为枯骨,都活不到看到要塞发展的那一天。你死我活的战争毫无意义,我只想拯救我的个人意志。我想大家都太看重宏大的命题了,如果有一天,大家连自我都拯救不了,谈什么发展和未来。”
骨衔青微微仰起头,她的头发被手指垫得蓬松,有一些滑进了浴缸,被水沾湿。她胡乱说了一些毫无指向性的话,在她的眼里,既没有悲悯,也没有恐慌,好像平和地死去了。或许这才是她常有的神态。
安鹤坐起身,远离了骨衔青的凝视,就在刚刚,她觉得被什么未知的感情拉拽住了,她从骨衔青的眼睛里看到了“漠然”,看到了“剥离”,但矛盾的是,隐藏在下面的,是蓬勃的犹如野火一般的求生意志。
骨衔青再度开口:“当然,你们做出成就后,可以拿成果来反驳我。说实话,我并不关心。”
安鹤吞咽了一口唾沫:“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是的。”骨衔青再次像往常一样笑起来,她在安鹤的注视下,坦率地做出回答,“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第43章 “瞧,这就是她们的名字。”
安鹤已经醒了,但她没有立即睁开眼睛。
她感受到身子下方柔软的被褥,狭窄的病床,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些浓烈的药味。
她嗅着这些味道,快速地回忆这几日沉睡中和骨衔青的交谈。
常人的梦境总有一种奇怪的特性——身处其中时会觉得梦境无比真实,可一旦醒来,总觉得处处透着荒诞,并且梦中的细节像退场一般在记忆里逐渐淡化。
有骨衔青侵入的梦境不会这样,但安鹤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反复地回忆起骨衔青的神态、话语,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此前,她已经对骨衔青的身法和战斗能力有过些接触,如今,既“身体碰撞”之后,她们在难得的和平里进行了思想碰撞,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她得抓紧机会了解骨衔青。
安鹤并非表现得那般赤诚,她故意收敛了攻击性,又恰如其分地紧追不舍,以便对方能够透露出一些微小的立场倾向。
安鹤仍旧不知道骨衔青的过去、来历,却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骨衔青的可疑之处。
骨衔青身上的集体主义意识非常稀少,这缘于她在荒原游荡,不归属于任何一个要塞,所以对人类命运的看法总是显得疏离冷漠。迄今为止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也和她的说法一致——她确实在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