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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意昭昭 虞渡 63691 字 1个月前

且既苟活到了今日,他即使千刀万剐,也不能再将失去亲人的苦痛留给她。

如今庄冲有口难言,只得气管子里重重“嗬嗬”喊两声,也是郑重的回应。

可惜李辞盈领悟不了这份郑重,一听这如鬼似魅的嗓音,她心里徒然是一紧,就好似有千万根绳索捆住了四肢,全身都麻得发颤了。

她立即站起来,“梁术说得没错,这十几个时辰没进食了,人也饿得不行,我得先去安顿一下,之后、之后——”她下了决心,“明日一早我再与他一同来看你!”

庄冲哪里不晓得自家妹妹是个什么人,这一下气得鼻子轰隆隆地震响,张牙舞爪就要再蹦出来吓人。

李辞盈蹦得比他还高,旋风一样转了一圈,一拉门扉,跑得无影无踪。

第42章 “不要。”

确如萧应问所书,要祛祆教秘蛊实需吃很大的苦头,那黑丸子一日三回地服下去,时时刻刻如烈火灼心般的,可庄冲牙下毡布咬得稀碎,却只偶尔哀嚎几声,实出乎梁术意外之外。

也是前日里于丹霞岩谷追踪迷津寨众匪时,他远在瓜州,没见着庄冲以身扑火的勇猛,这会子等到药效之后庄冲呕出了大量黑血,他才敢确认并没有哪里出了差错。

如此至第三日,庄冲总算能开口说上两句人话。黄昏时分,梁术指挥了仆从将弄脏的彩毯都清理出去,再绕过屏风去瞧那两人——也不知李娘子与庄冲有何渊源,这几日见得后者受难,她落下的泪水可不比人家流的汗水少。

这会子也不嫌弃庄冲没个人样了,亲自拧了帕子,泪眼婆娑要给人家抹汗,那珍珠般的水滴顺着女郎柔美的下颌越滚越快,眼见朦胧得看不清了,就要抬袖去擦。

梁术惊了一跳,忙迈上一步阻止李辞盈,急道,“此间污秽,娘子袖间也可能溅上了蛊血,万不可随意揉搓眼睛,您先歇一歇,某带庄兄弟去清理。”

李辞盈倒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照顾庄冲,吸吸鼻子站起身让道与他,“又要麻烦您了。”

梁术俯身接了她的帕子,和善笑了声,“只不过扶他过去罢了,算不得麻烦,要是李娘子受了损伤,某才真不好向郎君交代。”

两句客套话而已,她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目送他们去了。

屋中点有明灯几盏,四处都亮堂如白昼般的,李辞盈听着净室里头水流声声,便放心将今日早晨陆暇送回来的信件又展来看。

裴听寒与她回信了,说有事还需与李少府在瓜州耽搁着,等有了确切回程的消息,再考虑兰州之行。

李辞盈晓得的,他们应当是要往鹧鸪山查验罪证了,只不过裴听寒不能多与她透露。

信中又提及这几日思念,一边气恼她不告而别,一边又望她能多多来信云云,李辞盈看了两遍,嘴角方扬出的笑意,又在看见案上那几罐子药丸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瓷瓶已然空了,明日起该服用青丸。

这几日不知是第几回展开那绢布来瞧,但见萧世子措辞曰,服用青丸状若“利剑穿心”,“……利剑穿心。”她喃喃一句。青丸每日只能服一回,想来威力比之黑丸来得更厉害,这岂能是常人能承受之苦痛?

接着一目十行再找白丸,萧世子又用上“万蚁噬心”一词。李辞盈呼吸轻滞,虽非她身受,可只看着庄冲受苦,心里头亦是止不住阵阵抽痛。

庄冲怎不明白她的,屡次说过让她不要来看,左右任何人在这儿也帮不上来,何必多一个人受苦。

这会子再从净室出来,瞧着她在那盏夹竹桃书灯下边怔怔落泪,十分不是滋味。

毫无办法,只能再忍。

可惜青丸之痛远胜于前,第四日午后,他单只咽下一刻钟后已下汗如雨,咬紧牙关想堵住呻吟和苦痛,可非人的折磨实非意志所能控制,口中一柄坚硬的毡木在顷刻间就断做两半,他错口之下,要生生咬下自己血肉来。

辛腥的铁锈味破开喉咙,他吃不住痛,更分不清方位,直从榻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