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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议事到深夜才散,李元德等人又亲自将陛下送到安排好的居所前再离去。

裴晏却迟迟没有入屋。

西北的夜色离地面仿佛触手可及,满天星辰如斗,干燥的风吹拂过城墙砖瓦,好像在借此抚慰大地。

来西北这短短的时间,他突然觉得生命已经可以与这片土地同在。

或许是因为已再没有人会挂念。

周围很安静,只有过人的耳力能听见远远处有将士在吹着不知名的乐器,似是在思念谁……裴晏不敢再听,猝然闭眼,又缓缓睁开。

京城没有这样的星辰,哪怕他们或许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他看着那星空很久,一直冷静着的表情几乎要动摇,又在下一刻平静如初。

他吹灭了灯。

第二日再见,又是那样坚不可摧的沉稳模样,西北军士豪爽,对有本事的人也很佩服,见陛下如此安稳如山,各个更是钦佩,而李元德不愧是老将,算得非常准,第二日午后,便又敌袭号角吹响,他与诸位副将对视一眼,翻身上马!

新帝依旧是银白色盔甲,手中的武器已经换了长枪,胯i下骏马如火烧云般绚丽的色彩,是整片暗沉天地里唯一一抹亮色。

“杀!!”

新一轮厮杀一触即发!

而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依旧是裴晏枪尖一挑,在所有人的惊呼“陛下”声中,率先冲进敌阵!

挑刺、洞穿、劈砍……所有人都惊愕地见到新帝长枪所到之处,招招是直取性命的利落。

“陛下!危险!”李元德惊呼出声。

冷光突闪,刀锋直指裴晏面门,是敌军杀至眼前企图硬生生将他逼退,可他竟然不躲不避,一枪洞穿,那刀锋擦着他脖颈掠过,只差分毫。

疯了,真疯了,李元德感觉自己手心冒汗,天子之尊,竟毫不在意要以命换命么!

——惨叫、哀嚎、怒吼与狂沙几乎要遮蔽天日,战场上每个人都在失去,每次失去的怒吼都痛彻心扉,每一声都是裴晏想做却做不到的。

周遭万物似已虚化,在这天地间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裴晏依旧表情如冰。

这一战足足打了数十个时辰,等到天又重新亮起,各方才勉强收回,而才休整不到数小时,又卷土重来!

裴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身上银白色盔甲已被血染透了,偶尔洞穿过谁的胸膛,能从对方惊恐的神色与瞳孔中洞见自己脸上隐隐的疯狂。

他撕裂了谁,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闻到了自己喉间浓重的血腥味。

“绝不后退!往前!”李元德嘶哑的吼声贯彻天地。

他稳稳地抬枪,一枪i刺穿谁的喉咙——这次他对上双同样蓝的眼睛,对方的神情扭曲,带着不甘心,喉咙发出“嗬嗬”之声,瞪大眼倒下。

他听见周围谁哭喊“吾王!”,同样是蓝色眼睛的士兵飞扑往前,看他的目光如妖魔,带着警惕与慌乱,随后这些人也都葬送在他的枪下。

——是伽兰人。

他没有半分波动,看着这片大军猝然溃散。

最后与他有联系的血缘,也终于断裂。

这场战不知打了多久,来了又退,接着又战,有将士撑不住呕吐,也有人手臂几乎握不住刀,而直到最后敌军的战旗被砍倒,落荒而逃时,西北军面面相觑片刻,手猛地一颤,兵械纷纷落地。

“赢了?”

“赢了!!”

刹那间,还活着的人发出声嘶力竭又无意义的呼喊,疲惫不堪的人靠战友扶持才能站稳,城门打开,城中守卫之人纷纷策马而来,紧急搬运还活着的战士回城。

“陛下,我们胜了!”李元德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您……您可还好?”

裴晏目前浑身浴血,盔甲都几乎染成血红色——李元德知道,这些都是敌人的血,他见到过在战场上的裴晏,像是在宣泄什么般,几乎有些疯狂,每一招都是直取敌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