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也经常爬电线杆吗?!
不过当宿亭云的视线又缓缓回到电线杆底部时,一个模糊的画面倏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
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蹲在这根电线杆旁边,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嘴角乌青,脸上也挂了不少彩,洗到发白的外套挽了上去,手臂上有好几道棍棒击打之后留下的痕迹,青紫一片,犹为瘆人。
过往的行人自觉地避开了这个少年,笃定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这原本并不关宿亭云的事。
可就在他准备过马路的那一瞬间,他无意中瞥见了少年过长刘海下的眼神,怅然迷茫,还带着一点失落。
正是那一点失落,让宿亭云停住了脚。
绿灯又一次变红,命运使他撤回了向前的脚步。宿亭云返回校门口附近,买了些东西,来到少年的面前。
他蹲下来,看到面前的人怔神片刻,对方不适地后退了一些,低着头对他说:“我不是乞丐,不要钱。”
“……”
宿亭云被他这话逗笑了,藏在背后的手放至身前,一串糖葫芦递到对方面前,“这个给你。”
对方一脸古怪地看着宿亭云。
在当时的情形下,掏出一张创口贴显然都比递出一串糖葫芦要合理。
见对方只傻傻地看着他,并不接过,宿亭云强行把糖葫芦塞进对方手里,“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为什么给我这个?”对方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宿亭云摸了摸下巴,又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可你穿着校服哎。”
“……穿着校服就是好人?”
“我是说……”宿亭云抬手指了指对方的领口,“你有好好地穿着校服,没有大敞着,半挂在臂弯上,也没有绑成奇奇怪怪的麻花,拿在手里甩来甩去。”
“……”
“哦,对了!”宿亭云眼睛一亮,“你还有好好穿鞋哎!”
“……”
那时,鹤延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看到夕阳余晖落在对方的身上,黑发带了一点细碎的金光,那双眼睛明亮而又干净,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谁家的笨蛋没栓好,就这样放出来?
万一他真是个坏人,这家伙现在肯定要少个肾了。
也许真是心情坏到了极点,急需一点甜食来改善,鹤延忍着唇角的抽痛,张口咬下了一颗糖葫芦。
吃着吃着,鹤延就觉得不太对劲,他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串鲜红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人畜无害的少年。
该少个肾的好像是他……
“甜吗?”少年双手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眼睛弯了弯,笑意弥漫,“心情有好一点吗?”
鹤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善意,不自在地偏过脸去,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空气里带上了一点点碘伏的味道。
鹤延愕然地将目光重新落回少年身上,他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取出棉签,蘸取少量药水,涂抹在他的手臂上,少年的动作很笨拙,甚至轻柔得有些过分。
他一时间像是丢失了语言系统,只能怔怔地看着为他上药的少年。
余晖的照耀下,少年的皮肤尤为白皙,脸上稚气未脱,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柔软Q弹,戳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
染着金光的睫羽就跟蝴蝶翅膀似的,微微颤抖时,真让人心痒得厉害。
手臂的伤都已经涂抹上了一层药,少年抬眸,准备给他的脸上也擦一些药。措不及防下,他们的视线于半空中交汇,他从没见过那样一双漂亮动人的眼睛,那里盛满了关切,轻易就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鹤延躲开对方伸来的手,“你笑什么笑?”
于是少年立刻敛了笑意,故意板着一张脸,像只气鼓鼓的小猫咪,“好,那我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