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想念她接过鹤满手中的笔时,说下的那句——“我将来长大了,也要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捉鬼师!”
捉鬼师的一生都将用于驱逐不听话的鬼魂,他们为此而生,最终也会为此而死。
而现在……
他们不止自己会死,无辜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受到最恶毒的诅咒。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迎来新生儿,也每天都会送走逝去的人,亡灵总是无穷无尽,像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阴阳交界处常有鬼来,也常有鬼走。
鹤恬时常坐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整个阴阳交界处,她在日复一日的独坐里,忽然就理解了鹤满的不容易。
她觉得好累好累。
放不下、解不掉的怨念,让她好累。
鹤恬看着宿亭云的眼睛,缓缓挽起袖子,她的两只手臂上各有着一圈缝合后留下的疤痕,崎岖丑陋,成为了永远也不会消失的伤,她道:“继续留在鹤延身边,也许某一天,你的下场也会变得像我这样。”
“我想……这大概也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吧。”
鹤恬本以为,她会在宿亭云的眼睛里看到害怕,毕竟是个人就会恐惧、会害怕,在那场战争里,她看过太多太多因为恐惧而变得狰狞的面孔。
人都是怕死的,她也害怕,血一点点流尽的时候,她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来救救她。
那时的她望着天花板的吊灯,看着那刺眼的灯光,满脑子都是——
她还不想死。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她甚至没能成为很厉害的捉鬼师,没有来得及长大,为鹤满、鹤延分担。
她就那样死了。
变成了她曾经最厌恶的厉鬼,做了很多坏事,哪怕后来他们安慰她,说她是身不由己,可哪又有什么用?
她的手上沾了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宿亭云应该害怕她,害怕鹤延,害怕他将会遇见的危险、会获得的结局,可是宿亭云没有,这个人的眼神里只有无以复加的心疼和愧疚。
他在心疼她,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却又不敢真的落在她的伤口上,他的声音在发颤,眼眶也红了,他柔声问她:“你的伤口……还会疼吗?”
人在被安慰的时候,通常会感到很委屈,会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只是这一回,不等鹤恬伸手去捞,宿亭云就主动变成了小黑团子,飘到她怀里,然后转身背对着她,“眼泪可以擦我背上哦,你就当我是一块黑色抹布。”
“真的吗?”鹤恬哭着哭着就笑了,“那鼻涕也可以擦吗?”
小团子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回过头来为难地看了鹤恬一眼,最终宿亭云决定不当抹布了,他飘到地面上拾起一沓符纸,然后递给鹤恬,“还是用这个擦吧,我不太干净。”
鹤恬又好气又好笑,“坏团子。”
她从宿亭云手里抽过一张符纸,手一挥,符纸就神奇地变成了一沓抽纸,她扯出几张擦干净眼泪。
一封厚重的信交到了宿亭云手里。
知道宿亭云还会来,鹤恬这几天都在写这一封信,删删减减,仍写了好几页纸。她不知道宿亭云还能来多少次,只恨不得将话一次性写清,担心这次不说清,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宿亭云将信装好在布袋里。
他飘离鹤恬的骷髅屋,全然不知守在门外的纸鹤一见到他,也赶忙扇动翅膀跟上。宿亭云重新回到了黑河边,和小蓝、小银道别后,离开了阴阳交界处。
他行走在黑雾中,数好了走的每一步,然后闭眼转身,握住了那个熟悉的门把手,他猛地将门拉开——
门外等着他的人,不是鹤延。
而是“宿亭云”,是那个占据着他身体的坏家伙,房间的布局也并非是鹤延家。
宿亭云当即转身,还不等他跑开,“宿亭云”就一只脚踏入黑门,迅速抓住宿亭云的手腕,猛地将他从黑门里拽了出来。
黑雾包裹着纸鹤,将其扔回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