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一幕,为了红月之夜准备这么久,她不想让季青梧成为她疯狂的牺牲品,她自己可以没有尊严地死,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是“罪女”,可季青梧不是。
季青梧是她的明月,挂在天边的月,就该一直挂着,凭什么被她这只妖物摘取?又凭什么要在这里陪着她沉沦疯狂?
她曾被明月照过那就该知足,哪怕心口撕裂一般疼痛,她也该放明月远去,走啊!
“走啊!”
她嘶哑地喊出来,眼泪落下,那是人形特有的东西,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满脸又烫又冷?
她抬起舌尖,卷起一滴泪水品尝,她的眼泪为什么和季青梧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那么苦涩那么难吃,就像积存几千年的毒水,她快要被自己毒死。
她低下头,化成安静的、正常的人类形态,窝在伞下,透过黑暗看着前方。这黑暗让人类看不见,但她有一双蛇眼,她一直以来都看得见。
她看得见季青梧在与她接吻时的脸,像是盛放的花朵,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季青梧愿意与她亲密了,她的心与季青梧的红晕一起盛开了。
但还是不行。季青梧还是不愿意,祝九阴觉得自己很蠢,自己总是搞不懂人类的想法,她的心随着对方的刀一遍遍枯萎。
此刻她看见,季青梧似乎很诧异,半回过头来,在黑暗中视线茫然地扫了一眼。
她看见季青梧弯腰从伞下出去,远远离开,背影消失在红光之下。
她握住自己的膝盖,脑袋埋在膝盖中间,想要像蛇形一样将自己盘起来,但人类的形态很难做到,她现在又不能变回蛇形。
她的心好痛,是化形出了问题吗,为什么这么痛?她抬手去抓胸口,手指甲很尖锐,轻易地抓破胸前皮肤,一串串血珠滴落下来。
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意义,是疯了还是死了,谁会在意?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没有过在意的人。
但现在她有了,可她在意的那个人不在意她。一切不过是礼尚往来,是人情世故,是正道情义,却唯独没有那份特殊。
原来有在意的人是一件苦差事啊……呵呵。她低低笑着,手抓破胸膛,疼痛让她维持理智,口腔里还满是那正道鲜血的味道,真美啊,美得她沉醉其中,连发疯都忘了。
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会回来,放任她一条蛇在这个黑暗角落里腐烂发臭。
这红月又如何?有本事杀了她啊,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当年那些人杀光了一切,唯独放过了她?为什么活着,寄托着,期待着,却那么痛苦?
她只是一条蛇……她不愿再想,只一遍遍发狂似的戳破自己的胸膛,抓住那些鲜血送入口中,却又大口呕吐出来。
自己的鲜血太苦了,像眼泪一样苦。
她静静坐着,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几乎流遍她一整个身体。
没有人会在意她了,就像两千九百八十四年前,那个夜晚,所有人都死了,她被抛弃了,从来没人要她,自那以后她不敢睡觉,日夜修炼,只为了不被噩梦追上。
就在刚刚,她又被季青梧抛弃了,季青梧就是她现在的全世界,可她的世界抛弃了她。
整个世界,连同死亡,都抛弃了她。
头发全都湿透,粘在她脸上身上,也不知是浸透了鲜血还是眼泪,她意识逐渐模糊,很想……很想变回小蛇,找个黑暗的洞穴藏起来躲在里面。
在洞穴里面疯,或者死,都无所谓,只要季青梧走过时还愿意看她一眼,便是甜的。
祝九阴想到她之前为那只鸟立下的坟茔,上面是一支芍药花,她如果死了,希望季青梧能给她带来一枝花。
带什么呢?
带勿忘我吧。
真是个好名字的花。
意识模糊,视线消散,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连疼痛都变得淡漠,她好像是……要死掉了。
她死掉的话,季青梧会为她哭吗?那眼泪一定很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