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书房里壁炉烧得太温暖,毕毕剥剥的火星闻起来有股特殊的焦香。她想到雪豹,那只温暖的,松香似的猛兽。它是梅里特的宠物吗?它也居住在这间城堡里,还是会游荡在落满雪的庭院中呢?
还有长笛。难道所有的巫妖,都会在城堡里养一只聒噪的,脾气不太好的,但是能叹息着唱歌的长笛吗?
“你在想什么?”
伊芙琳摇摇头,“我想去看看别的书。”
然而她将书放回去之后,握着长笛去了别的房间。“一直坐在那儿,会有点想睡觉。”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这样掩饰。
长笛接受了这种借口,并兴致勃勃地提示:“那我带你去听童谣吧。”
它指点着伊芙琳,出门左拐,然后推开旁边的门。那是一个相对要小很多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千疮百孔的旧沙发,和一个陈旧的布谷鸟钟。
伊芙琳把长笛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它很嫌弃地吐槽了沙发上的破洞:“都是雪豹抓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
“啊。”
“他把快乐弄丢了,心情就没怎么好过,特别是在这个房间里。”长笛提高声音,“别管他了,布谷鸟钟,快醒醒,城堡里来了一个小客人。”
伊芙琳往布谷鸟钟望去。它悬挂在墙上,整个钟身都由橡木雕成,然后再被漆上不同的颜色。它的体积足足有半面墙那么大,中央的表盘却只有十来吋,剩下的位置都是各式各样的小装饰,比如城堡的石墙,静止在雪原上的星星灯,用魔法种下松树的巫妖,站在阳台上轻抚长笛的金发女孩。
秒针慢慢地走,从十二点方向的女孩转向三点钟方向的飘窗,从六点钟方向的冰冻喷泉转向九点钟方向的雪豹雕塑。当它重新回到十二点时,时针与分针也在同一个地方重合,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阳台。
仿佛起了一阵风,雪花和星星灯在冰原上漂浮。女孩举起长笛,一小段圆润的,细腻的,玻璃似的乐音从布谷鸟钟的内部传出。布谷鸟钟的房顶上裂开了一个口,一只小布谷鸟从缝隙里飞出来。它尖声唱道:“千万要小心梅里特?马洛伊的城堡”
长笛喃喃地说:“我的小爱玛已经再也没法吹笛子了。”
“那里也许有舒适的床铺与暖和的衣裳。”
“我们当年就应该天天唱这支童谣给她听。”
窗外寒风怒号,伊芙琳打了个寒颤,把手缩回衣服里,用指尖揪住毛绒绒的里衬。布谷鸟声音又尖细又凄厉,听起来像一个哭泣的冤魂。
“当你放松警惕之后,冰原将会成为长眠的故乡。”
啪。
布谷鸟缩回城堡里,笛音在破旧的房间里散去。钟上所有的魔法都消失了,万物重归沉寂,唯有秒针继续转着,慢慢的,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长笛躺在伤痕累累的沙发上,没有说话。伊芙琳觉得它每一个音孔里,都流淌着伤心。她跪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小心地碰了碰长笛的笛尾。
“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长笛才低哑地开口:“别想太多,这又不是你的错。”
“爱玛,”她轻声问,“就是那个站在阳台上的女孩吗?”
“是呀,”长笛叹息着说,“她活着的时候,头发跟你一样好看,金灿灿的,就像极夜里的阳光。”
“啊。”
“后来她成了地窖里的骷髅,事情全都不一样了。布谷鸟钟发了疯,没日没夜地唱奇怪的歌。后来被梅里特教训了一顿,终于老实了,只在整点的时候才发出一点声音。我还以为,它看到你之后,能……能正常一些。”
“对不起。”
“别道歉呀,小灰姑娘,这明明是布谷鸟钟自己想不开。”
“可是……”
长笛说:“而且它也没唱错,巫妖的城堡可不是活人能够久居的地方。”
伊芙琳偎依在沙发边上,小声地问:“那我算是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