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最荒唐的纨绔子弟,也断不会将这等事摆到明面上来。
若真有娶男子为妻的,那都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不仅自己仕途尽毁,连带着家族都要蒙羞。
徐公公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
几位年迈的学士方才还在夸赞谢少陵文采无双,这会已经气得胡子直抖。
有个别甚至开始脸红脖子粗,快要晕厥,仿佛谢少陵这一句话就辱没了整个文坛清誉。
元琢眸光骤然发冷,“你可知这是何地?”
谢少陵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道:“这是集英殿,大宸最庄严之地,臣在此所言,字字肺腑。”
他抬眸直视天子,声音清朗:“臣非一时兴起,更非轻狂戏言,求陛下赐婚,正是因家父家母最重礼法,若无圣旨,断不会允准。”
“谢卿。”元琢指尖轻叩龙案,“你可知这道旨意若下,你的仕途……”
“臣知晓。”谢少陵毫不犹豫地打断,“臣寒窗十载,为的是辅佐明君,治国安邦,若因私情被黜,臣甘之如饴。”
元琢眸光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朕准了,若寻到那位梅公子,而他亦愿意……”
殿内再次哗然。
礼部尚书直接跪倒在地:“陛下三思啊!这、这有违祖制!”
元琢猛然起身,龙袍的袖子冷冷拂过案几,“祖制?他们两情相悦,违了祖制又如何?”
徐公公连忙低头拾起落地的拂尘,心跳如擂鼓。
他最清楚,陛下这句话看似是替谢状元撑腰,实则……
谢少陵不给礼部尚书再劝的机会,深深叩首:“臣谢主隆恩。”
同一时刻,午门东侧。
董丹虞站在人群末尾,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如新竹般挺拔,他下意识抿着唇,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倔强。
耳边还回荡着“谢少陵状元”的唱名声。
他本不敢妄想一甲之位,可当“探花郎董丹虞”五个字划破长空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中了?
他猛地抬头,金榜上“董”字铁画银钩,墨迹森然,仿佛要刺穿他的眼眶。
“探花郎董丹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指尖冰凉发麻。
董丹虞自幼活在父亲阴影下,人人只道他是“董太师的儿子”,可今日他凭自己站上了集英殿!
他转身就要去寻父亲旧部报喜,忽听身后一声轻唤:“董探花留步。”
回头见是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笑得恭敬。
“徐公公有句话带给探花郎。”
小太监声音压得极低,“您这名次,是顾相从落卷堆里亲手捞出来的。”
董丹虞神色一僵,袖中拳头骤然握紧。
“原本这三甲里没您的名字。”小太监皮笑肉不笑,“是顾相在御前说您的好话,这三甲的榜上才能有您的名字。”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便走了。
董丹虞良久没动。
他虽从未见过顾怀玉,但这个人的名字却如影随形。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听到顾瑜这个名字,那夜父亲在书房大发雷霆,怒吼至今犹在耳边,“顾瑜此奸不除!大宸永无宁日!”
十二岁入国子监,祭酒颤颤惊惊地告诫:“董公子切记,朝中有个笑面虎,名唤顾瑜,此人心狠手辣,残害忠良,是大奸大恶之人!”
就连府里最慈祥的老管家,提起顾相都会变了脸色:“少爷可知道,老爷那些门生是怎么没的?都是被顾相给……”
这些年来,“顾怀玉”三个字就像悬在头顶的刀,是长辈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奸佞,是清流党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他是董太师的儿子,天生就是“顾党”眼中钉,原以为这人会借殿试压他一头,却没想到竟替他说话了。
董丹虞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门,不禁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