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王路常撇撇嘴,晃着腰带上的钥匙串,一摇一摇地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除了拍戏,晏棠无时无刻不在不安。他总觉得孟深在演他,说实话,大学时,孟深就总这么干。晏棠要专门留出一份心眼儿分辨出孟深哪些情绪是真的、哪些是为了逗他。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孟深演技更进一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

孟深不太让晏棠晚上去找他了,自己也不来找晏棠。晏棠回顾认识孟深的这十年出头,再次感叹,这什么同志倒贴史,都不带纠结一下的。晏棠本质是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他一见孟深,就是只想和他睡觉。

他们去龙泰山。龙泰山景区客流量还挺大的,但除了景区,周围还有许多免费的野山,不如景区漂亮,但在刘承眼里,别有一番趣味。电影里,马戏团的老狮子出逃,就死在山里。晏棠上山埋小梦,孟深尾随着他,两人一起发现了狮子的尸体。

下大雨,这种天气最适合埋尸。小梦躺在坑里,老板一边哭着一边用铁锹往她身上铲土。老板哭起来的样子十分美丽,看起来天真又纯洁。刘承喊了卡,因为辛若兰实在被雨淋得受不了,动了一下,诈尸了。

辛若兰的助理扶着她进雨棚喝姜汤,晏棠也跑回雨棚里,孟深先小布一步,给他递上毛巾。结果拍完这一场,辛若兰没什么事,反而是晏棠发起高烧。叫了大夫,在房间里给他挂水。

晏棠本来就不爱喝水,一生病,嘴唇干裂得像西北的黄土地。小布跑前跑后,又是给他打水用毛巾擦汗,又是找人做汤水。晏棠头晕眼花,只想睡觉。孟深来到他的床边,晏棠抓住他的手:“你留在这儿。”

“你躺好休息,别说话。”

“我怕你跑了。”晏棠没说怕他死了,就说明理智尚存。

孟深说:“我哪儿也不去。”

“你最好是。”晏棠说着,咬牙切齿地睡着了。

晏棠这两天的戏排得满,留给他恢复的时间并不多。夜深了,孟深把小布打发去睡觉,关上门,躺在晏棠身边。晏棠一睁开眼,就和孟深对视。离得太近了,晏棠想,一般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只能用来接吻。他凑过去,用自己起皮的嘴唇贴上孟深的唇。孟深没有回应,晏棠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深的脸。他们像一对忧伤的接吻鱼。

孟深翻身下床,给晏棠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吃药。晏棠用力地摇摇头,伸出手,用尽全力地抱紧了孟深的腰。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这是真的。晏棠说:“我还记得你的妹妹。”

孟深在这个夜晚,显得有些不同。“对,她很可爱。”孟深说,“但是我们不提她。好么?”事实上,孟深看起来什么也不想提。晏棠执拗地说:“那好吧。你也抱着我。我很冷。”

孟深无奈而宽容地露出一个微笑:“拿生病的人没办法。”

晏棠缩在他的怀里,问:“拍完这个片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呀,”孟深说,“我想去旅游,但是又感觉,不管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大学的时候咱们还商量着一起去玩呢。”晏棠说。结果一个想南下一个想北上,到头来哪也没去成,照旧窝在出租屋里吃面做爱。

“晏棠。”孟深突然叫他的名字,“你说为什么,老虎要死在山里呢?”

晏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其实这在电影里是个再浅白不过的意象,在马戏团里被注视被折磨的狮子,在生命将到尽头的时候选择了代表自由和“来处”的山林作为坟墓。晏棠看剧本时,甚至觉得这个设置很土。可孟深问他这个问题,是为了听到这样的答案吗?

孟深自言自语:“它要是再强一点,就咬碎栏杆,咬死它的饲养员。可是他太虚弱了。”

天晴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孟深的杀青戏。也是电影里魔术师的最后一幕。警察马上就要找到他了,马戏团的后台,魔术师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他的道具丢了一地。这些道具,全部都是制造幻觉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