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恭请父皇圣安,父皇,该吃药了。”
“是嬗儿啊。”老人咳了几声。
周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嗯”一声。他同永昌帝,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舀起一勺药,仔细吹了吹,确认不烫后,递到老人的嘴边。
“好孩子。”喂完药后,老人牵起周嬗的手,堪称慈爱地夸奖道。他躺在病榻上,与任何一个寻常的老人没有差别,干枯、消瘦,松垮的脸上全是慈祥的笑容,毛发皆白,还有几分病恹恹的仙风道骨。
“儿臣不敢当。”周嬗被那双手牵着,浑身的不自在。同样是老人,孙逸老得都糊涂了,心里的慈爱与悲伤却是真的。而眼前的老人……
他的慈祥泛着一股阴冷。
周嬗轻轻打了个颤。
“那副《朝元图》,是你自个绣的?”老人拍拍周嬗的手背,柔声问道。
周嬗道:“是。儿臣既无能也无才,只有女红勉强能看,擅作《朝元图》一幅,群仙共贺父皇身体康健、江山永安,以尽绵薄的孝心。”这话说得周嬗有点反胃。
“你有心了。”老人浅笑,“来,同朕好好说一说话,你长这么大,朕还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朕听闻你字写得好、诗词也作的好,可见你母妃把你教得很好。”
“多谢父皇夸赞。”周嬗的心慢慢沉下去。
他怎配提起自己的娘亲?
没由来的愤怒。
“张瑾为对你好么?”老人笑笑,“朕当初看中他,一是因为相貌出众,二是因为才华横溢,本该给他探花,却又念及他的才气出类拔萃,便提了状元。朕原想你嫁给他,再不济也是相敬如宾,可几年前你怎么说走就走,叫人一顿好找?”
周嬗低下头:“儿臣……只是想去看一看大好的河山,驸马对我很好,什么事都由着儿臣,父皇不必担忧。”
“是么?听嬗儿的意思,便是很喜欢他了?”老人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你去桌上,拿最上面的奏章过来。”
周嬗虽是疑惑,还是听话地起身,走到桌旁取过奏章,复而回到龙床的边上。
“打开看看。”老人脸上没了笑容。
“儿臣不敢。”周嬗当即跪在地上。后妃不得插手朝政,公主自然也不能,他的丈夫已经违背祖制,特许在朝中担任机要位置,他要想活命,最后远离朝政,当个一问三不知的后院妇人。
他不敢打开。
他的直觉一向灵敏,和院子里的那些猫儿一样,一点点的脚步声都能惊动。直觉告诉他,这份奏章有大问题。
老人轻笑一声:“你怕什么?看罢。”
君命难违,周嬗只得打开奏章,逐字逐句往下读。
那些字都是字,话也都是话,可连在一起,教周嬗怎么也看不懂,直到两眼发黑,目光的尽头,是褪去慈祥,一脸冷漠的永昌帝。
“不可能……”周嬗喃喃道,手中的奏章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六哥和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真的么?你再看看。”永昌帝的声音忽而变得很远,却又像一记雷鸣,在周嬗的耳边隆隆作响。
他手指颤抖,拾起地上的奏章,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心也一点一点地枯萎,他想,头好疼,为什么读不懂,无论如何都读不懂!
“儿臣……儿臣看不懂。”周嬗无知无觉地落下眼泪,“他们没有做过的事,儿臣怎么可能读得懂……请皇上明察。”
说罢,他深深俯下身子,泣不成声。
“要是没做过……哼!”老人冷冷一笑,“你说说,你那位好皇兄如今身在何处?赈灾一事,他主动请缨,朕以为他真有本事,谁知半个月前,就已经了无消息!谁晓得是不是畏罪潜逃?朕那么信任他和张瑾为,看在他们守住边地的份上,本想压下此事,可你那好皇兄啊……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周珩失踪了?!
周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前几日,穆光还给他报了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