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个无后,她给你人了啊,你的枕头畔添添人,成吗?但凡我与你阿翁还有旁的子嗣,今日我也不至于将全部心思投你身上,你要我来日怎么见你崔氏列祖列宗?”
秋千架晃啊晃,韦玉絜看满树丹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上,看了许久。直到左臂僵麻疼痛难忍,激得她生出一层冷汗。
她回来屋子,裹了一件氅衣。
顿生出自我了断的念头。
对崔慎的辜负,加上对杜氏的伤害,足以让这对母子放弃她,迎接新的生活。她终于将来路还给了他们,也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她又不甘心。
韦济业还没死,华阴也没死,她凭什么要死在他们前头?她要看着他们死了疯了,不,得亲手送走他们弄死他们,才甘心。
为此,痛失所爱的人世里,恨也能支撑她活下去。
十月中旬的一日,华阴来看她。杜氏好涵养,尚且应酬敷衍她,喝了一盏茶才推辞身子不适,让她自便。
华阴便拐来看韦玉絜,乃来告诉她,让她十日后启辰去洛阳。
韦玉絜闻话,有些诧异。
华阴道,“是你父亲给陛下的提议,左右是前头走水一事,让他伤了身子,念及待到腊月天寒恐路途难行,你父亲这般病体,加之陛下也龙体不健,遂决定早些去。”
这话说来带着担忧,然华阴眉宇间却皆是企盼,只饮茶颔首,“早些去也好,好事原不可多磨。”
韦玉絜想起功德台上的情境,问道,“功德台祭祀英烈,女儿一个寻常女眷,如何也要去?”
这等事不比骊山狩猎,高门纷纷参与。一来随御驾数百里之行,能去者除了英烈血亲,文武重臣,再则便是监工建造如韦济业这般特殊的官员,或是大义灭亲对国有贡献者如华阴这般的人物,自己一个小小的郡主爵位,在她上头尚有公主王妃无数,这点名让她前往,实在过于突兀。
华阴笑道,“是你阿翁特意请的恩典。他说了,你长这么大,还不曾好好与你处过,上回你去洛阳又错过了,这厢补上。天子如今宠信你阿翁,自然许了。”
韦玉絜脑海中回想前头诸事,拢在袖中的手掌心濡湿,慢慢握成拳头,“那阿兄去吗?”
华阴道,“他不去,就我们三个。”
韦玉絜点点头,“还没听郎君说起,不知他去不去?”
“他也不去,是他族兄去。”
韦玉絜神思回转,意识到天子近臣,培养的新血液都留下了。
“阿翁特意给我请的恩典?”她笑着又问了一句。
华阴没有在意她的神色,颔首道是。
韦玉絜起身关了窗牖,依在母亲身边低语,“阿母,此番去,万一、女儿是说万一,是不是女儿就回不来了?”
“没有万一。”华阴拍着她手背,“你阿翁办的事,你亲自查验的,不会有差。”
韦玉絜抓住母亲的手,似一只温顺的狸奴,咬过唇瓣继续问,“阿母,李家已经没人了,就算事成了,来日何人继位掌天下?”
华阴看着她,又看四下,挑眉道,“李家只是没有儿郎,可还有女儿。阿母留着李氏的血,膝下尚有儿郎,可传衣钵。”
“阿兄。”韦玉絜吐出这两字,转首回来自己座上,满目满脸都是笑意,慢慢饮下一盏茶,“那阿兄知晓我们的事吗?阿翁可同他说了?”
“还不曾。你阿翁说得对,他如今打了,独挡一面。且那性子怕是一时难以转圜,若提前与他说了,若他闹起来,反而节外生枝。”华阴微叹,“再者,此番晋王留守长安,我们也需有一人作内应。且待我们起事,他便也没得选,彼时阿母再许他来日坦途,便容易许多。”
韦玉觉静静听着,“来日坦途……阿兄真是锦绣人生,艳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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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走后,韦玉絜来到院中桂树下的一个小土丘旁,挖出一坛酒。
是建安八年埋下的那一坛,要用来作合卺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