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很清醒,他记得自己当时无比麻木地处理着一切,可意识混沌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叫人背老太太回房,延请郎中,又是怎么将父母尸身收敛、办妥了二人的身后事。
期间沈琅还修书一封叫金凤儿给自己的老师纪秋鸿送去。
纪秋鸿半年前偶染风寒,一开始只是咳嗽几声,谁知后来竟一病不起了。他们家里早已备好了寿衣棺材,沈琅原不想惊扰他,只因他同沈皓明先前也算是知交,又是他的老师,如今他父母亡故,也不能不去知会他一声。
金凤儿送完信回来,脸色不大好看:“纪老先生病得好重,他府上仆丁见我拿着哥儿的手信,忙接引我进去了,先生读了信,一口血吐出来,大骂亲人仆从竟一直瞒着他,然后又叫人扶他到案前,说要写参本送上京去。他儿子便劝他,‘您早已丢了官身,谁还会接您的参本?’因这话,他儿子还吃了他一个嘴巴子。”
沈琅面上没什么表情,即便那参本最终被递上去了,宋翰清也总有法子把折子按下来。他原打听到那御史已到了苏州地界,正要拜至他面前喊冤,却听闻那御史早被宋翰清请到府上,日日酒宴笙歌,好不快活。
连他送去给御史的血书一封,也被宋翰清的人送回到他府上,那小吏把血书丢进他怀里,含笑传话道:“我们官人说,这事说来也只怪你父亲脾气太倔,那匪头不过是碰了你母亲几下,他便忍不了了,最后是活生生叫人给打死的,啧,就是有钱也赎不回他这条命,你说说,和命比起来,那又算什么大事呢?”
“对了,这宅子那日原是我们官人花钱买下的,官人可怜你痛失怙恃,发仁心让你再住些时日,至于以后,还请郎君自己好好想想。”
“还有一句话,郎君若不愿走,也还有条路,”那小吏道,“我家官人自来是个慈悲心肠的善人,官人膝下无子,若郎君愿认官人做爹,这宋府以后还任由郎君住着,也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第24章
“起棺——”
沈琅看见自己的一只手抚过漆黑灵柩, 随后他接过金凤儿呈上来的那只水纹阴阳盆,猛地举起,又狠狠地摔在棺前砖地上, 他听见很重的“哐当”一声, 然后有水被泼了一地。
沈琅几乎立即便惊醒了过来。
他睁眼看见金凤儿站在离榻边几步远的地儿, 有些无措地盯着地上那只翻倒的铜盆, 沈琅又撑着上半身爬起来, 又看见那睡在床尾的薛鸷半睁着眼, 怀里揣着他那两只脚,有些不大耐烦的样子瞪着金凤儿。
沈琅见到自己的脚跟正被搁在薛鸷的心口上, 于是很受不了地想将自己那两条腿搬走、挪开。
“大清早的,你给谁摔盆呢?”薛鸷瞥见沈琅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将他那双脚从身上抓下来, 塞进了旁边的被衾之中。
“地也打湿了。”
金凤儿往日只知道薛鸷和沈琅二人要好, 却不知道是好到可以在一张榻上抱着睡的关系,一时间撞见, 手里劲一松, 竟然就把铜盆打翻了。
他忙把摔在地上的那只铜盆捡起来:“……我不知道大爷昨夜是在哥儿屋里睡的, 进来时昏暗暗的, 只看见榻两边各有一个人头, 吓了我一跳, 这才失了手。”
“青天白日的, 你也太小胆,连你们哥儿都不如。”薛鸷有些懒懒的, 还不大愿意起身,于是又支使他道,“水既打翻了, 你再去接一盆水来就是,还傻站着做什么?”
金凤儿悄悄地瞥了沈琅一眼,而后才拿着那盆出去了。
他一走,薛鸷立即往被衾里一钻,拱上去捏着沈琅的脸吻了吻他下巴,很小声地:“还有没有生我气?”
欺近的时候薛鸷才发现他的眼角有一点湿,像是刚哭过,他抬手用指腹蹭了一下沈琅的眼角:“又害噩梦了?”
沈琅打开他的手:“我生你什么气?”
还肯答话,那就是没生气,薛鸷于是又凑过去蹬鼻子上脸地吻他的唇:“昨夜我困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