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都是陆氏族亲,祈安这般地不留情面,实在不妥。
“陛下若是抹不开面子,躲着便是,理会他们做什么?”姚皇后心平气和,全然赞许新君的做法,“对于宗亲而言,侯爵已是足够厚待。倘若陛下当初封他们为侯,恐怕他们至今仍感念皇恩。”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若等到来日宗室繁衍,朝廷恐怕难以负担如此多的俸银俸米。与其等到那时再艰难削爵,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了断干净。
到了这个年岁,许多话姚皇后已然不想闷在心里,直抒胸臆:“祈安是替陛下担了恶名,做父皇的总不能拆他的台。”
太上皇接不上话,姚皇后将花枝修剪得差强人意:“往后几日陛下称病便是,若有宗亲臣妾来料理。”
“也好,也好。”两刻钟后,调转了方向的马车停在惠文堂前。
先前来过,无需人引路,陆憬知道画斋大致的方位。
今日的丹青授业已散,闻讯匆匆赶来的学政笑着道:“殿下,顾夫子在西厢房歇息。”
就在前边不远,陆憬想既绕了这一圈,还是将东西亲自交到元乐手上为好。
他穿过回廊,一路遇到几位女学生,见她们行礼,想也知道是才从画斋中出来的。
侍从捧了土仪,跟在昭王殿下身后。一日的工夫弹指而过。
御书房中,陆憬方陪明德帝用完午膳。
昨日他才到尚书省,父皇便传他入宫对弈,问了他此行出京的见闻。
因时辰不早,父皇让他留宿在了宫中。
昨日的第三局棋下到一半,棋局明德帝还命人留着,眼下正好继续手谈。
素来观棋局也能观人,明德帝瞧祈安的心未定。
他有意道:“出京一趟,来去匆匆,怎么还带回这么多土仪?”
“觉得新鲜罢了,”陆憬答,“天下归一,物产丰饶,儿臣想父皇见了也会欢喜。”
送往宫中的物件自然是最多的,明德帝感受到儿子的孝心,心中受用。
但也不打算就这么让祈安糊弄过去。
昭王府此番散了不少土产到各家府邸,若说笼络人心么,如此大张旗鼓,送的东西又不贵重,且各府雨露均沾,恐怕没什么效用。
明德帝已着人打听了昭王府的送礼名录,他估摸着祈安的心上人应该就在其中一家府上。
为着给那位夫人……姑娘赠礼,祈安干脆送了一圈。
知子莫若父,祈安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他。
明德帝借对弈之名,旁敲侧击多问了几句,倒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等棋局毕,陆憬欲回尚书省,明德帝道:“不急,晚些时候朕召了工部尚书觐见。”
说起此事明德帝心情不错:“你在外的日子,工部打造出了一件新犁具,正好一同看看。”
陆憬神色微动,颔首应下:“父皇这儿可有实物?”
明德帝笑着摇头:“在少府监,图纸倒是留了一份。”
他命李暨去寻出来,万寿节前夕臣下有如此建树,像是上天给他的赐礼。
陆憬接过阅看,第一眼便觉得熟悉。他笑了笑,看来元乐数月的忙碌有了结果。
然目光移到图纸一角的署名时,陆憬眸色一凝。
他不动声色,又想起昨日见到的元乐的模样。
李暨来禀道:“陛下,李尚书大人携工部郎中周承求见。”
“传罢。”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王殿下千秋。”
帝王赐座,周承面圣难免忐忑,抬眸时恰又对上昭王殿下冷淡的目光,忙低了头。
明德帝御下宽和,与工部尚书说过几句话,又问起曲辕犁的细节。
工部尚书有心提携周承,示意他近前回话。
内容周承已经背得熟悉,也是尚书大人逐字逐句替他把过关的。他正欲开口时,听见昭王殿下不轻不重道:“陛下面前,仔细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