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层层盛放。其中丝线内绞入了两股银丝,行走间隐有流光闪动,在烛火下煞是好看。
她福了福:“陛下万安。”
“说来话长。”如此坦诚,反倒叫谢谦没了逗弄心思。
“还有一事,”顾宁熙抬眸,“顾府的人在外头,你替我告诉她一声,让她把退婚书和半块玉玦送回陈家。”
“怎么,不指望你那恩师保你?”
“随缘吧。陈家四娘子云英未嫁,别让她受我连累。”
她在陈府本就过得艰难,此刻不知又听了多少奚落。
北风灌入窗子,小小一盏烛火随风摇曳。
灯火映照下,狱中的小郎君墨发披拂,面庞精致如玉,眉眼间无一处不动人。
“还没瞧够?”顾宁熙没好气。
自己不就落魄了些,谢谦至于看这么久。
清悦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堪堪回神。
他惊觉自己的失态,顿了顿,道:“你自己保重些。”
“嗯。时候差不多了,你走吧。”
顾宁熙点头,若有机会,她当然会好生爱护自己。
谢谦走出刑部牢狱,当差的官吏陪笑迎上前:“不知世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谢谦解了腰间锦袋,随手掷与为首之人:“里头那间牢房,多备些炭火。他畏寒。”
“世子殿下尽管放心,下官等省得。”
宣国公世子交托的事物,无需人监看,自有人办得妥妥当当。
天欲雨,谢谦立于刑部阶前,吩咐了顾府的人几句。
怀月作了男子装束,深深对宣国公世子一揖。
谢谦还要入宫,没有在刑部多停留,大步离去。
顾宁熙感到困倦,不过回卧房沐浴完后,反倒精神起来,拉着怀月陪她说话。
怀月放下刚熬好的醒酒汤,万万没想到今夜会是太子殿下送郎君回来。
顾宁熙点点头:“太子……平日看着高不可攀,有时候还挺好说话的。”
郎君这般说,怀月就这般听着。
一弯新月悬于夜空,骤雨初停,凉风习习。
怀月瞧只喝了两口的醒酒汤,薄醉的人免不了多愁善感。
“我那时及第,初次踏入官场……”
无人在前引路,她又要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时时如履薄冰。
她初出茅庐,哪里晓得内阁与东宫的暗流涌动。
首辅赏识她的文章,有意将她划入户部自己门下,她一个七品官,只觉天上掉了馅饼,有什么回绝的余地。
大约就是半年后吧,太子代帝巡视河中还朝,接连办妥好几桩大案。陛下盛赞太子有昔年高宗的风范,百官提起储君,无不交口称赞。连老师在有心掣肘下,都只能寻出太子无伤大雅的疏漏。
或许陈府盛极而衰,从太子入朝参政后就再难挽回。
怀月絮絮听自家郎君念叨,偶尔见缝插针喂下一勺解酒汤。
浮云蔽月,前路未明。
睡去前,顾宁熙如是想。
“兹事体大,朕会与东宫、中书省再行商议。这几日你且好生在王府休息,避避风头。”顿了顿,明帝又道,“你对始利动手之前,便已经想到此法了?”
“不全是为此。”
明德帝这才笑起来,这孩子情场失意,可巧给他找到了个宣泄的地方。
思忖片刻,明德帝又道:“此番突厥使者来朝,在京都惹了不少麻烦。中书省谏言,京都的防务也需整饬。此事便交由你,得空时与宣平侯商议罢。”
“儿臣领旨。”于是京中茶余饭后,近来多了桩新鲜谈资。
宁远伯府忽然要接回一位三小姐,听闻是因为娘胎里带了弱症,一直在京郊别庄养病。因算命的大师批语,三姑娘长成前不宜多见生人,所以伯府并未对外宣扬。
外人看个热闹,与宁远伯府相熟的世家倒都没听说过这桩旧事,不免觉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