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陆憬提及的是宁远伯府。
“今夜是月末,越河边百姓放灯祈福,我想去看看热闹。”
半真半假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便是十分的可信。
越河穿城而过,尤其是流经城南的那一段裕水,两旁集市林立,夜间灯火辉煌。
这样的繁华去处,顾宁熙虽在京都为官三载,一直未有闲暇前去。
三月国丧期满,裕水岸边恢复了些往昔的热闹。
暮色渐浓,屋中点起几盏华灯。
二人对坐用膳,顾宁熙想起离开宁远伯府时定了归期,大大方方让向萍遣人带话回去。
她看着眼前安静喝汤的人,烛光映照在郎君侧颜,晕出柔和的光影。他的骨相生得极好,眉眼间温润如玉。只是尊贵无匹的身份,平日里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叫人很少有机会这般靠近罢了。
一顿晚膳,顾宁熙破天荒用得心不在焉。
等到饭后的茶点送上,她小心翼翼问出心中疑虑:“陛下是要,陪我一道去裕水放灯吗?”
“嗯,怎么?”
帝王抬眸看她,恰好有些闲暇。
意外之感压过了心虚神色,顾宁熙最后对他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她的笑从前曾对镜琢磨许久,向来都漂亮夺目。
天方黑尽,离放灯还有些时辰。
这间雅舍宽敞,似是打通了三四间屋子。
屋子一角备了铜镜,顾宁熙摘下一支金累丝嵌明珠步摇,拆了自己繁琐华丽的发髻。
十几支卸下的珠钗摆在妆台上,件件价格不俗,若是在裕水旁丢了一支,她会心疼许久。
她褪下腕上两只金镯,在灯火照耀下,其上镶嵌的各色珠玉愈见流光溢彩,要是典当了不知能维持多久的日子。
陆憬静静看她收整,女郎今日着一袭杏黄色百褶如意月裙,唯有袖摆处绣了几丛梅花。
这般素净雅致的衣衫,太多金玉之物装点反倒累赘。
只是配上女郎绝艳的面庞,怎样都是极美的。
墨发垂于胸前身后,如上好的绸缎,有天然去雕饰的美。顾宁熙以指梳理,反手为自己绾了简单的云髻。
青丝划过指尖,帝王望一会儿,忽而道:“你梳发的技艺倒是学得娴熟。”
只是他话音未落,女郎手中不慎一松,还未固定的乌发顿时如瀑般垂落。
顾宁熙瞪向他,陆憬失笑,这是怪罪到他头上了。
帝王难得识趣地止了话。女郎翘起唇,重新挽作云髻:“陛下不能帮帮我?”
她亦不想身份受人纠缠,平添麻烦。
“外头现在什么消息?”
顾宁熙开口,宁远伯府久不参与朝事,她又身处后宅,半点有用的消息都听不着。
谢谦道:“首辅久病,陛下特命太医入陈府看诊。”
仁宗如何厚待陈家,满朝文武心中皆有数。如今先帝崩逝尚未期年,陛下全盘清算陈府,外人观之总有不妥。
“不过首辅大人年前已上书辞官,欲回乡安养天年,陛下未曾批复。”
“至于你,”谢谦语调凉飕飕的,“还羁押在刑部,已画押认罪。年后就该流放黔州了。”
他便说么,前日至天牢,为何刑部忽然不允探视。
“那我的宅邸?”
“自然是一并查封。陛下恩宽,未牵连其他人。”
答了一连串,总归轮到谢谦插空问上一句:“你到宁远伯府多久了?”
“十几二十日吧,”顾宁熙随口答,“一直在学规矩。”
从那日宁远伯入宫后,宫中派了四位嬷嬷专门跟着她,还有六尚女官轮番登门教导。
顾宁熙学东西素来快,宫规礼仪也不在话下。
如若不然,方才在各位世家夫人面前,礼数不会这般行云流水。
“你有现银吗?”顾宁熙解下腰间一枚白玉佩,“换换?”
谢谦随身二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