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马(2 / 3)

沈寒潭与何娘并非平婚。何娘家境不好,沈寒潭娶她时予了一百两银子并六十六匹布、六十六匹罗,并许了何家一生的荣华。

生孩子的活一般由嫁方承担。然沈寒潭心疼何娘体弱,便一己揽了去,怀胎十月诞下沈知书,在礼部挂了小半年的假。

因此若说沈寒潭对何夫人不好,那是万万不能的。但若说好吧……沈寒潭亦已有了五房小妾。

薛姨娘便是第六房。

薛姨娘是沈寒潭跟随皇上北上巡游时带回来的外族人。游牧人性子都烈,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眼角眉梢都是原野上恣意自由的味道。

沈知书问薛姨娘草原长什么样,薛姨娘眨眨眼,爽朗道:“我同寒潭说声,带你去瞧瞧。”

这一瞧,沈知书的心便扑在了马背上,再也回不来了。

思绪归笼,沈知书瞧着面前那应声而开的大铁门,顿觉有些头疼。

不为别的,只是……

记忆里,沈寒潭的姨娘们都太能闹腾了!

自打她记事起,沈宅上空总是成日间萦绕着此消彼长的笑声。大姨娘酷爱爬树,二姨娘迷上了学戏,三姨娘要把屋顶掀了以便夜观天象,四姨娘大冬天要去结冰的池子里捞鲤鱼……

更别提每回见到自己,姨娘们都像是见着了长毛三花猫,非得亮着眼扑过来,将自己揉面团似的揉搓一顿才肯罢休。

何娘文静,不同她们闹,只是裹着毯子笑盈盈地坐在葡萄架下,同新进门的、还未被“带坏”的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门口站着的门童很眼生,门童对于围着口巾的沈小将军也很眼生。她大约很少见气质如此出众、登沈府也不自报姓名的人,一时有些呆,片刻后才问:

“您哪位?来沈府所为何事?”

沈知书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这原是沈府么?我走岔了。”

“你就这是扯谎,沈府是你能胡来的地儿么?”门童瞪她一眼,蓦地伸出手,把她的口巾摘掉了,“还带着口巾,生怕我们认出……不是,小沈大人??!!!”

沈知书:“……非也,你认错人了。”

“我这双眼从未看岔过!您的画像城南城北都卖呢,我早瞧过一万遍了!”门童只以为看见了活龙,以能叫裂玻璃窗的音量嚎了一嗓子,“小沈大人!是小沈大人!小沈大人亲自登门了!”

这一嗓子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周遭霎时排山倒海般围过来一堆人。

沈知书:……

好消息,最能闹腾的姨娘似乎不在其列。

坏消息,又多了好些不认识的。而性格这玩意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知书落荒而逃。

她人生过去的二十二年从没这么狼狈过。

直到仓惶解了马绳,急急忙忙跨上马背,逃荒似的遁到一半,她才恍然想起来——

某随从被她落在原地有大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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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正哀怨地在一旁的铺子里喝肉汤。

她从没跟过沈小将军,摸不准这位的脾性。毕竟中文实在很博大精深,“回头再说”的意思一般是“再也不提”,“改天请客”的意思是“我就客套客套”。

那么“你留滞此处歇歇脚,容我一人逛逛”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溜了,你滚吧”?

随从想半天也没头绪,遂咂咂嘴,扬手招呼小二:“再上一碗肉汤!”

肉汤冒着热气,里头滚着四五只半个拳头大的丸子,颜色鲜嫩,肉质紧实,一口下去能鲜掉舌头。

随从稀里哗啦喝到一半,身边蓦地起了一阵风,接着,桌子上多了一把入鞘的剑。

随从吓了一跳,端着碗抬头,见来人是沈知书。

她咂摸咂摸嘴,掏出帕子来擦油,笑道:“小沈大人来得不声不响的,倒唬属下一惊。”

沈知书解了大氅,撩袍在长凳上一坐,冲随从抬了一下脑袋:“你尽可去了。”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