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我作为殿下的挡箭牌,难免惹皇上不虞——”
姜虞很轻很快地打断了她:“将军不用担心,姜初她是个好皇帝。”
“嗯?”
“她任人唯贤,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影响朝政。曾经范氏假借有大事奏秉,恳请当面交谈,入殿后却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昏君,她气了个仰躺。她当时并未发作,事后慢慢询查范氏过往,却发现这人功绩颇丰,只是因着说话太不好听,一直是个七品芝麻官。”
“然后呢?”
“然后她说朝中很需要这样的人,于是范氏被她塞入吏部做了员外郎,现如今已官居四品。”
沈知书眯起了眼,忽然背着手俯下身:“可我不是范氏。”
“我知将军的顾虑。”姜虞抬起眼,“我同姜初谈判过,必不会因着一己私欲影响大局。”
某个瞬间她们离得极近。
沈知书的马尾近乎要扫过姜虞的肩。
她盯着姜虞眼底的小痣顿了一下,片刻后撤开了上半身:“其实你们很像。”
“嗯?”
“殿下也是如此,事事顾全大局。即便同皇上近乎已经决裂,却仍能同她商议武堂一事,在校场时也仍说与皇上同心同德。”沈知书道,“这一点,下官敬服不已。”
姜虞没再看她,也没有接话,眸光落在沈知书那被烛光拉长的、半虚不实的影子上。
沈知书静静等了会儿,见姜虞似乎并无开口的打算,正准备行礼告辞,地上那人却蓦地仰起脸:“烦请将军扶我一把。”
“嗯?”
姜虞嘴一张:“腿麻了。”
沈知书:……
自己还以为她方才的沉默是在想些什么哲理性的东西。
这个反差属实有点……可爱。
沈知书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用拎并未夸大其辞,姜虞在沈将军的手中就像一杆长枪。
她将人在地上放好,抬手替她整了整被自己扯歪的衣领。
雪松气再度轻盈地裹上来,沈知书将姜虞最上头的一颗纽扣解开又扣好,抬起头后,才恍然发觉她们离得很近。
姜虞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声音很轻,却声声入耳。
她说:“有好多人这么说过。”
沈知书一滞,脑子转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姜虞回答的是方才自己说的“其实你们很像”。
她于是信口接话:“是么?”
“嗯。”姜虞淡声道,“她将我养到大,教我克己复礼,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君子,将我养成了第二个她。于是——”
“于是?”
“于是文武百官便说,我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同双生子一般,是上天于南安国的恩赐。”
沈知书瞅着她眼尾的浅淡小痣,陡然伸出手,将眼前人的碎发划到了耳后。
她说话的语调颇有些漫不经心:“那你恨她么?”
就好像是朋友间信口开河而又可以随时停止的夜谈。
沈知书感受到姜虞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但她没有相迎。紧接着,沈知书听见姜虞说:“不恨。”
“为何?”
“恨不起来。”姜虞道,“她终究是我阿姊。”
沈知书“嗯”了一声。
又一根红烛燃尽了,暖色的火苗颤颤巍巍地回光返照,而后彻底偃旗息鼓。
室内再度昏沉了一点点。
沈知书忽然问:“方才那些便是殿下此前想不起来要说的话么?”
姜虞想了一想,摇摇头。
“既如此,想来殿下也无话了。”沈知书撤开身子,行了一礼,“那下官便先行告辞。”
姜虞又摇摇头。她摇头的时候,钗上的流苏跟着一块儿轻晃,格外惹眼一些。
“怎么?”沈知书从流苏上收回视线,笑着问。
“我尚有最后一句话。”姜虞淡声道。
“殿下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