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率先杀出城门;穗城,敌军投降时夕阳西下,她听着对面所有的兵器哐当落地,看着地面漫开的血色同晚霞相接;滨城,胸前正中三根箭,她面无表情地提着刀,手起刀落,敌军首领人头落地……
以至于她忽然就生起了去见见长公主的冲动。
侍子说姜虞亥正歇息,此刻不过戌正,还有一个时辰。
沈知书对着黄杨木桌台上的铜镜正了正衣领,一面问兰苕:“你家殿下现居于何处?”
“不知。”兰苕道,“今儿非我值班儿,不过按照往日情形来看,约莫在凉亭里。”
沈知书整着衣领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这样冷的天,大晚上跑凉亭杵着?受了风可如何是好呢?”
“我们也劝呢。”兰苕笑道,“然殿下每回都说她自有分寸,且手炉火盆一向是齐备的,让我们大可放心,无论如何都劝不动的。”
“她在凉亭里做甚?”
“下棋。”
“大晚上跑凉亭里下棋???”
“是如此。”兰苕撇撇嘴,“然殿下每回都不说因由,是故奴婢们并不知她为何如此。”
沈知书撂下一句“我去瞅瞅”,捞起门口架子上挂着的外袍,利索披上,大步流星出了屋。
第32章 “将军来我房内吧,我告诉将军。”
四周的枯草丛堆着雪,湖面薄冰未解。
沈知书大步流星行至亭边,便看见姜虞在石桌边独身坐着。
桌台旁的茶挑子上撂着煮沸的花茶,汩汩往外涌着蒸腾的半透明水雾。旁边架着两盏落地灯,烛火随风晃着光。
姜虞怀里拢了白玉手炉,瘦白纤长的指尖正夹着一颗黑子,施施然往棋盘上搁。
听见身侧响动,她并未转头。
沈知书顿了一下,倾身上前,撩袍朝石凳上坐去。
发丝浸在氤氲的雾气里,雾气蒸得脸发烫。
是真的不冷。
棋子尚未触碰到棋盘,又被收了回来。姜虞微微摇头:“不可。”
她撑着脑袋,兀自思忖半晌,像是终于想起了身边尚有一个活人,徐徐将棋子搁下,淡声问:“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我么?”沈知书垂眸看她,“在房间里坐得无聊,出来走走。”
说着,她侧头轻轻咳了两下,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再度将脑袋转回来的时候,她听见玉石相碰的清脆声响,继而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台上多了个手炉。
正是姜虞方才用的那只。
“殿下这是何意?”沈知书笑道,“这儿热,下官用不着。”
姜虞重新执起棋子:“将军比我更需要它。”
离得近了,能闻见白玉手炉上浮着的与她主人如出一辙的浅淡雪松香。
沈知书终究还是没将其执起来。
手炉纹丝不动地在桌台上杵着,姜虞也没有把它收回去。
她忽然将棋盘往旁边轻轻推了推:“将军也来一局么?”
沈知书摇摇头:“不扰殿下安宁,我观棋就好。”
……她在茶香与雪松气里陡然犯了懒,一动也不想动。
姜虞没坚持。
沈知书于是撑着脑袋,闷声不吭地看着姜虞下了一黑子。
目前的棋局里,黑子白子都无破绽。
……也是,自己跟自己下,左右脑互搏,能下出缺漏来才怪。
沈知书这么想着,忽然出声问:“殿下要下至何时?”
白子“啪”地落上棋盘,姜虞收了手,淡声说,“亥初,下半个时辰一刻钟。”
“半个时辰一刻钟,这局棋便能结了?”
“非也。”姜虞说,“其实这盘棋下了三日了。只是每日的半个时辰一刻钟是定数。”
半个时辰一刻钟。
好具体的时间。
沈知书撑着脑袋,继续慢悠悠问:“为何要在夜晚独坐于凉亭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