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潭叽里呱啦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了一通,大人们唏嘘说:“可怜见的,养着吧。”
沈寒潭却很高兴——她一直想要个妹妹。
她给小娃娃起名影子,自此一日五六次地溜去小房间看她,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奶娘问:“你功课不做啦?”
沈寒潭这才灰溜溜出去背书。
影子大了,生出了自己的想法,说要背着剑出去闯荡江湖。
沈寒潭彼时在华北做知县,一年归家一趟。待她收到阿娘寄来的家书,匆匆往回赶时,影子已然了无踪影了。
影子自此浪迹天涯,常年不着家,沈寒潭一年收到一封报平安的信,寄处来自五湖四海。
直到沈寒潭生产。
影子披星戴月,满身风霜,骑着马匆匆在沈宅门口现身。
她被何夫人接进去,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沈知书,流下两行清泪:“阿姐,我来迟了。”
思绪归拢,沈知书将影子往室内迎,一面笑着问:“影姨,近来可好?怎么又想着回京了呢?”
影子将斗篷一脱,把袖子撸到手肘:“还成,在西北碰上了山匪,干脆带着我那帮子姐妹去她们老巢闹了一通。我看着那山匪里头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又想到许久未见你了,便入京来瞧瞧。”
沈知书有些好奇:“和我长得像?”
“可不是么,粉雕玉琢的小不点儿,看着才五六岁吧,奶力奶气地想打劫我。”
“……影姨,我二十二了。”
“我知道,这不是十多年未见么,你在我印象里就长五六岁那样。”
沈知书:……
沈知书仍有些好奇:“影姨看着瘦弱,竟能闹土匪窝?”
影姨撇撇嘴:“此言差矣,我瘦只是因着骨架小。”
她说着,把袖子撸到大臂,给沈知书展示胳膊上的肌肉:“看看。”
上头肉块分明,浮着交错横斜的经脉。
沈知书点点头,笑道:“影姨藏得着实有些深,叫人意想不到。”
“那哪像你似的,胸背宽厚,一看就是练家子?”影姨问,“话说回来,你近来如何?”
沈知书想了一想:“还成,就是……”
就是同长公主走得有点近。
虽然这并非自己本意。
但这话显然不能讲——万一影姨问起来“为何会同长公主扯上关系”,自己能如何说?
难不成说“回京第一晚便滚了床单”??
沈知书于是张口就来:“就是碰见了个怪人。”
“嗯?”
沈知书道:“一天到晚绷着一张脸,客套话却一套一套的,也不拘那些要求合不合理,总归让人拒绝不了。”
影子“哦”了一声。
她用那双丹凤眼饶有兴致地将沈知书上下打量了一圈,忽然冲她眨眨眼。
沈知书:?
影子意味深长地说:“书儿长大了。”
沈知书:???
影姨这话分明话外有音,沈知书没琢磨明白。然而任凭她怎么追问,影子却都不肯再往下讲了。
影子闭了嘴,沈知书便也不说话了,捞过一本书,歪在桌前看着。
檐下系着的风铃响声珵然,倒显得屋内气氛安闲起来。
沈知书将册子翻了一半,终于听见影子再度出了声:“我今夜歇于何处?”
“都成。”沈知书从书卷里抬起头,笑道,“我也不跟您客气,反正您看着哪个房间好,您便歇哪儿。我才来没多久,这府里的侍子我也不甚熟,究竟这府里我也没比您熟多少,跟个误闯进来的生人似的,每晚睡觉前还得跟床说一声您受累了。横竖您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成。”
沈知书说了这么一长串,影子却没动。
沈知书有些诧异:“怎么了影姨?”
影子闷闷地说:“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