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缝往里看,就见大人一手握着匕首,倒在血泊中,等闯进去,大人早已没了呼吸。
仵作说,王侍中应该是午夜时被害。
言霁神情恍惚,想再去最后看一眼王侍中,却被德喜拦下,劝阻道:“陛下来这一趟,就已是莫大的隆恩了。”
陈太傅在旁边长叹一声,亦是道:“陛下节哀。”
正这时,一顶锦纹绣金的轿子停在侍中府外,帘子掀开,美艳动人的康乐郡主从轿上下来,一手以绢掩面,一手扶着丫鬟,眼中同样含着悲戚的泪意。
看到康乐时,言霁本还惨然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凛然,他控制住自己去质问康乐可有动手的冲动,目眦尽裂地看着康乐悠悠然走到灵柩前,弱柳扶风地盈盈一拜。
算是了却未来得及的夫妻情分。
在众目睽睽下,康乐恰到好处地流下一滴眼泪,又自持地抬起手绢捻去泪痕,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堂中的冥烛无风颤动,铜盆里燃烧的铜纸钱火星炸起,灰烬打着旋飘飞至高空。
康乐走到言霁面前,侧过头抵唇咳了两声,声音喑哑道:“陛下,康乐身染重疾,恐无力操劳侍中身后之事,侍中的亡故康乐亦是悲痛欲绝,只是那封赐婚的诏书,是不是也该失效了?”
言霁紧紧攥着拳,他明知道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女人所为,但他却根本拿不出证据。
在计划布下时,启王曾疑惑康乐为什么不借此反击,若是散布出王侍中是因为言霁独断专行地乱点鸳鸯,而一时不忿自裁家中,以王侍中在民间的影响力,就算扳不倒言霁,也能将人恶心一阵子,他们再拿出那一封“致命一击”。
到那个时候,民心必定向着他们一面倒,顾弄潮再厉害,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启王还在为自己想出这样一石二鸟的方案沾沾自喜,但是康乐却否决了。
他们这个时候面临最大的危机并不是来源于小皇帝的步步紧逼,而是来自在背后扶持启王府到如今这个地位的那位主人。
康乐本就是一步设在大崇的暗棋,如今暗棋被动,便即将成为弃子,弃子的下场唯有一死,康乐杀了王侍中,只为巩固自己在主人身边的地位,如果再做更多打算,从风险跟收益来比较,主人依然会继续转移她手中的权利,到时候,她只会陷入两难之地。
康乐走到如今,靠的是绝对的谨慎。
一抹缜密精明的算计自康乐眼中闪过,她又以手绢掩面后退两步,朝言霁微微一笑,以一副悲伤孱弱的姿态离开。
跪在府外缅怀王侍中的百姓,自发为侍中未来得及过门的妻子让道,没有一人对此怀疑。
分明前几日的侍中府,还备着红绸彩烛,今日就已命断黄泉,纸烟升天。
第30章
小皇帝罢朝三日后, 顾弄潮进了宫,去找言霁。
当听到德喜说摄政王就快要到承明殿时,言霁依然无精打采地窝在床上, 有气无力道:“就说朕病了, 怕过了病气给皇叔,让他回吧。”
言霁拒见摄政王, 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德喜只觉小皇帝潇洒了这几日,就把胆给养肥了。
但摄政王来了发怒的话, 他们这些下人通通免不了训诫,德喜只得继续硬着头皮道:“陛下, 还是起来吧, 您这几日都不去上朝,折子也没动, 王爷这次恐怕来者不善啊。”
这样一说,言霁似乎也有点吓到了,动了动手指, 躺着思索了一会儿, 终于道:“伺候朕起来。”
他刚将衣服穿上, 门外就传来一声响亮的“摄政王求见”,言霁照了照镜子,看到自己一脸疲倦凄然的模样, 没再让宫人打理, 直接拢上衣袍走了出去。
木槿正大气也不敢出地给摄政王倒茶,看到言霁总算出来了, 暗暗松了口气, 躬身退了下去。
顾弄潮抬起眸子, 看到言霁苍白的脸色,以及泛青的眼眶后,手上端茶的动作稍稍一滞,但也不过很短暂,就率先开口问道:“陛下身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