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纯本该在吊汤。
新换来的俾子到底不行!
等了半天也没见卢纯过来,桓昭一生气丢开灰押,银质的祥云头磕到桌上,一道断续的粉末便像雁群一样落了下来。
“你今日倒乖巧。”
下了朝,桓曦照例来看一眼弟弟,确保这几个时辰的空档里,他没被人又拐走一次。
桓昭竟有耐心做这等事,桓曦看见模具里填满的香粉,颇为惊奇地夸了他一句,便看到胡乱倒在一边的灰押。
“长姐。”
卢纯迟迟不来,让俾子把一片狼藉的方几清理干净,桓昭索性直接问上桓曦:“你为何不直接把卢纯给纳了?”
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桓曦饮一口蒙顶含翠,没给原因,也没对桓昭说此事不许打听。
随口一问而已,桓昭装模作样:“关心一下你还不行?”
微眯眼睛,桓曦倒是不吝于和桓昭说实话:“我如何不想呢?此前也曾提过,替他脱了奴籍也是为此,是卢纯自己不愿意。”
什么?桓昭举到嘴边的茶杯停了停,竟是卢纯不愿?
卢纯脑子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桓昭难掩错愕,卢纯知不知道他拒绝的是谁,那可是奕王府世女、未来新帝的左膀右臂、永熙帝都称赞的年少才俊,全京城不知道多少郎君公子做梦都想和她发生一段情缘的人!
“为何?”桓昭不禁追问:“可是他顾及家人,这才……”
非也,桓曦摇头。卢纯的父亲重女轻男,为了给家中换口粮,他趁着卢母不在时将卢纯卖走,契书一签,卢纯才七岁,懵懵懂懂便从良家子变成了奴籍。
“以前我也以为是他思念亲人的缘故,未料到同他母父一见,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卢纯和血亲关系淡薄,即使当着桓曦的面,卢父盘算着唾手可得的好处对卢纯百般殷勤关切,卢纯仍旧不予回应,只站在一旁环顾阔别十余年之久的家中,将这些年攒下的月例银子留于卢母。
“那这更不应当。”桓昭蹙眉:“既与家中不睦,换做我是卢纯,更该想抓住机会跃进王府。”否则等他年岁渐长,色衰而爱驰,岂非赔了夫郎又折兵。
莫非,桓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兵书上讲以进为退,卢纯该不会是不满足夫侍的位置,才故意有此作态,目的是想要更多?
端详桓曦面色,话在嘴边滚了几转,桓昭终于是把疑问压在了舌头底下。
倘若卢纯真的别有他想,长姐这样精明的人,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硬被留在原地一个多时辰,等到卢纯从厨房脱身,桓昭已经将午膳用了大半,正拣着炒好脱壳的糖栗子含进嘴里。
黄澄澄的又甜又香。
“舍得来了?”
抬了抬眼,桓昭哼道:“卢掌勺越发了不得了,竟是连我也要等着。”
知道桓昭历来喜怒不定,卢纯只是默不应声,取了新煮好的桂圆醪糟递到这挑剔的昭公子面前。
谁少这一碗醪糟!桓昭拧眉,却在闻到飘来的香气时缓了脸色。
活像只吃饱喝足,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舔罐头的猫,桓昭清了清嗓子:“卢纯,今日我问你的话,出了这个门,你不许和任何人说。”
想了想,桓昭又补上一句:“告诉长姐倒是无妨的。”
屏退左右,桓昭抬手让卢纯过来坐。
“你是有暗疾在身吗?”
全然不讲技巧,桓昭套话的本领和2023逗狗的本领一样直来直去:“天阉?还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没法助女子坐胎?”
卢纯被这毫不修饰的盘问震得一愣。
“昭公子……”卢纯有些迟疑,但更多是茫然和不解:“昭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勺子在碗里划了划,桓昭懒得和卢纯兜圈子:“关心那么多做什么?你就说你是不是。”
——卢纯只怕是个天阉,还是外表与常人相同,但内里派不上用场的那种。
送走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