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爆出火星,少年笨拙地将左臂套进袖子,他的身形的确比桓燕人高大,以至于原本宽松的衣裳套在他身上也显得局促。若水按住他乱扭的手肘:“别使蛮劲,你”
“嘶啦——”
断裂声打断未尽的话语。少年僵在原地,中衣腋下豁开半尺长的口子。
耳尖发烫,少年生涩道:“妙,太小。”
“罢了”,若水转身打开樟木箱,“先披我的外袍凑合一夜,明日找裁缝给你裁出两件便是。”
折腾一阵终于歇下,意外发现少年见不到光亮便会反复辗转,若水索性点上一根长烛。许是重新亮起的烛光让少年安心,盖着被子,他再也没发出过一点动静。
“对了。”瞧一眼地铺上直愣愣躺着的人,若水随口问道:“上个主家给你起过名字没有?”
正在盯着屋顶发呆,若水又叫了他几声,少年这才茫然摇头。
“笨手笨脚,“若水把枕头往脖子下面垫了垫,“不如叫阿呆。”
“妙。”
转过头看床上的若水,少年的眼睛像烛花一样在暗处发亮。
“知道
你会学猫叫了,“若水嘴上嫌弃,“学了这么久只会这一个,还不如观里的狸花猫聪明。”
那猫每逢上香的日子便蹲在大殿门前任人抚摸,全无平日里的矜持相,似乎它也知道那些善信香客们会在摸完之后给它专门留下些吃的。
几次之后这狸奴更是精明,赫然跳到道观的功德箱上撒娇卖萌,有爱猫的娘子郎君见了觉得可爱,还专门请匠人打了个小型的功德箱给它,说什么若能供养狸奴逗得上神开怀,也算是好事一桩。
那小功德箱自此便成了它的专属,靠着香客们日复一日的供奉,狸花猫不出半年就从细长的一条吃成壮硕的一条。
可不能让它把少年带坏了。听着耳边的妙妙声,若水思索,都说人似名形,这正经名字——
“以后便叫你阿隼如何?”
“师姐,”小道童站在墙根下揣着手打哈欠,“阿隼怎么这么喜欢干活啊?”
比她做早课起的还早,小道童看着堆在梅树下的雪,而且日日如此。说来也怪,小道童挠头,分明阿隼是和师姐一起睡的,为何精气看着比自己还……
乱想什么呢,若水眼皮一掀就知道小道童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货:“你若是闲下来就把新学的符箓再练几遍。”免得一日日又想这个又看那个,好端端的苗子都给长坏了。
那还不是师姐逗人在先,小道童撅起嘴,弄得和真的似的,她还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师姐和阿隼双/修来着。
“阿隼,”若水扬声,“午后我和小满出门一趟,你守着观里,记得给狸花和鸽子们添粮。”
妙了一声,阿隼裹着加棉的靛青道袍,像头笨拙的熊在院子里转圈。
出门?小道童闻言来了精神:“师姐,我又能出去玩了?”那回来的路上顺路去南市吃炒面鱼如何,还能给阿隼带个卤肉烧饼。
玩什么玩,若水敲她脑袋,午后是有正经事,等到了迟家,可有的忙。
“好孩子,你当真愿意随非晚”
从未想过这冲喜选来的夫郎竟如此情深意重,连生殉冥婚都愿意,迟母向林泉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是。”林泉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万字纹地砖,“儿唯有一愿,伏请母亲成全。”
迟非晚指甲中的红色粉末在他眼前闪回,藏起心中恨意,林泉膝行到迟母身前。
偌大一个迟家,迟母亲生的女儿只有迟非晚和迟叙白两人。迟非晚如今药石无医,眼下只是在用猛药吊着最后一口气,待她过世,虽说迟家所有适龄女子都有争夺少主之位的资格,但照迟家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位置大抵还是要落到迟叙白身上。
林泉不愿让迟叙白活得这么容易。
可他的筹码实在不多,林泉的手在衣袖下紧紧攥住,此情此景,唯有以命试之。
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