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破绽,也不知道进户部前私下练了多少次。
若不是谢钧提前收到任泽的报信,知道裴合敬的那份证据就在林二小姐手上,想必他此时也会被她这副样子骗了过去。
谢钧是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林二小姐成长了,日后在官场更能立足,心酸于她最先把这套用在他身上。
明明知道林二小姐在骗他,谢钧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颔首,轻声道:“也罢,也许你们打过交道不记得,若你记起,再告诉我。”
大概还是有些心虚,谢钧刚说完,他在林二小姐面上窥见一丝紧张。
谢钧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主动替她找补道:“不过大概你和许广庭没打过交道,锦衣卫同首辅范光表关系亲近,许是因为你得了农官,又在户部卖力,他们想除之后快吧。”
“你不用担心此事再发生,许广庭那边我已经解决了,锦衣卫那边的风吹草动我也会盯着,不会再给他们刺杀你的机会。”
林二小姐一进门,谢钧看到她的任职诏书同上一次一模一样,那句允她去江浙的旨意不变,谢钧就已经明白了。
即使知道他们能一起重开,他们之间有了更多更深的联系,林二小姐仍然不敢信他,不打算把证据直接给他。
林二小姐不信他,谢钧自然有些失落,却并不怪她。
谢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了解林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看见她、信任她、喜爱她,但林二小姐对他则不然。
谢钧想,他在林二小姐这里,一开始只是公正的上峰,后来勉强算得上能说两句心里话的朋友,但也仅限于此。
谢钧在朝中步步为营,习惯了不动声色地试探、算计、提防,哪怕在林二小姐面前,他也多是不显山不露水,她防备他很正常。
他们中间隔着的重重沟壑,并不是一夕之间、一次坦白就能解决的。
谢钧知道,想要她的信任,想要她靠近自己,想被她看见真实的他,他要学着袒露自我,纵使他不适应。
林二小姐不信他,他可以等,谢钧从不缺耐心。
他可以陪她一起去浙江,他提前和任泽打招呼,将林二小姐手上有证据的事情压下去,
等谢钧亲自去浙江,范光表会将全副心力放在如何阻止他找新证据,不会再那般执着在旧证上了。
揭过了林蕴上一次为什么被刺杀,这场谈话也结束了,等严明和文常春一进来,他们又恢复了上峰和刚入职的下属关系。
谢钧第二次领着林蕴去见户部左侍郎卢储,又带着她在户部转了一圈,认了一些本就已经认识了的脸。
跟在谢钧身后,亦步亦趋,林蕴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进宫路上对谢钧的担忧。
他日后会变吗?
走至绝处的谢钧会想杀了她重启吗?
她不知道,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林蕴心口闷得厉害——
她不想和谢钧落到那种境地。
林蕴是种地的,官做得再大,短时间内也很难超过谢钧,想避免成为谢钧的“重启键”,也许她可以离他远一些?
目前来看,林蕴一死就会回到七日之前。
若是她和谢钧的距离远得飞鸽传书七天都到不了,远得下达杀她的命令七日都在路上,那她对谢钧就是无用的。
林蕴不敢去考验人性,只要她和谢钧足够远,她和谢钧就不会陷入不死不休的敌对。
现代水稻育种中,凭借热带气候、充足的光热资源,海南成为最重要的育种基地之一。
林蕴看过户部的地志,琼州的气候类似于海南,而且足够偏远,远得据说贬谪到那里的官员都恨不得在半路上哭过去。
她能适应大周琼州的环境,并且在那里待下去吗?
在担忧中,林蕴同谢钧又回到了正堂。
这次谢钧不再对官印官服领取一无所知,当着严明和文常春的面,和林蕴主动吩咐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