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皇帝进门时,有令谢家仆从不必通报,但侍在蓼花榭附近的侍仆,都是家里主子们的贴身侍从,有的随主子们见过世面,见过当朝圣上。有一侍仆眼尖,见远处往这儿过来的人,竟是当朝圣上与自家小姐,急忙就跑到蓼花榭附近,向主子们通禀,“皇……皇上驾到!淑妃……淑妃娘娘也回来了!”
谢家几人听了,赶紧起身迎驾,才向外走了十几步,就见圣上携淑妃而来,连忙跪地磕首行礼,恭迎圣上,恭迎淑妃。
皇帝走上前,亲手将舅舅、舅妈扶起,也让其他人都平身,含笑说道:“不必多礼,朕今天不是什么陛下,就是来舅舅舅妈家做客的外甥,切勿拘束,若是舅舅舅妈太拘礼了,朕以后可都不敢来了。”
谢循夫妇唯唯遵命,但甚是不安,因圣上忽然来到,他们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准备,无法隆重地招待圣上。谢夫人一边不安,一边忍不住问女儿淑妃道:“娘娘怎未早先派人过来说一声呢?好让臣妇等早些备下宴席。”
“舅妈别怪淑妃,是朕拦着她,不让她派人通知的”,皇帝道,“朕不希望谢家为朕来一趟忙得人仰马翻,朕就是过来散散心的,要是为此劳累了舅舅舅妈,朕心里过意不去。”
皇帝又衔笑道:“朕来时听说,你们要在蓼花榭用饭,开饭没有?直接为朕和淑妃添两副碗筷就是了,朕就想吃吃家常饭,不必再另外忙活了。”
谢夫人恭敬道“是”,令侍仆们忙去准备碗筷、端菜上桌等。侍仆们穿梭在蓼花榭中,忙碌摆膳时,陈祯领着几个内监手执银针,为圣上试毒。虽然这是在圣上最信任倚重的谢家,但规矩也是一点都不能少的,谢家是忠心耿耿,但万一有齐王残党混在谢家厨子里呢,圣上万金之躯,不能有半点闪失。
在等待开饭的间隙,皇帝关心了舅舅舅妈的身体,又和谢疏临说了几句闲话,方将目光落在了慕晚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看向了慕晚。
其实皇帝早在走到蓼花榭附近时,就已看见了慕晚,暗将目光聚在了她的身上。皇帝望见慕晚气色正常、不似有病态,不知是应该为她病好了高兴,还是应该为她欺君恼火,一路走过来时,心里跟冰火两重天似的。
忍耐着说了许多闲话,皇帝终于能看向慕晚,他面上浮着笑意,像在开玩笑道:“朕看表嫂气色挺好的,不像是在生病的样子,表嫂不会是因想偷懒,在家装病吧?”
因皇帝从前就爱跟亲近的人说说玩笑话,谢疏临真以为圣上这会儿是在开玩笑,笑替妻子说道:“内子不敢,内子确实是病了,直到今日才好全了,内子已打算明日就入宫为太皇太后绣制佛像。”
慕晚在谢疏临的话中向圣上唯唯垂首,但心里却知皇帝不是在对她开玩笑,皇帝是真疑心她这几天是在装病,并心中甚是恼火。他人耳中皇帝如和风般的笑语,落在慕晚身上,似是数九寒冬的锐利刀风,慕晚心中惶惧,为皇帝的突然到来。
此刻在人前,皇帝不能直接跟慕晚算账,强将目光从慕晚身上移开,随手从衣上摘了一块玉佩,递给谢疏临那“便宜儿子”宋沅,给宋沅当见面礼,虽然他其实早在谢疏临成亲那晚,就在谢家后园里见过这个阿沅了。
阿沅在爹爹娘亲的教导下,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大礼谢恩,听皇帝的声音在上方笑着道:“不必多礼,这孩子既已是谢疏临的儿子,也就是朕的表侄,叔叔给侄子送个耍玩的小物件而已,哪里需他行这样大礼?!”
阿沅仍是老老实实行礼,在行完礼后,方站起身来,从皇帝手中接过了那枚玉佩,见玉佩中间镂空雕着一头小鹿,鹿角上还长着梅花。阿沅喜欢这枚触手温润、精巧可爱的玉佩,但心里还是对皇帝充满了畏惧。
虽皇帝这会儿看着很和蔼,一直在温和地笑着,可那天晚上皇帝眼里喷火像要吃人的样子,他可忘不掉!皇帝……皇帝那天晚上就像一只冒着怒火要吃人的老虎……而现在……阿沅偷偷瞄看了一眼皇帝,心里想道,皇帝现在像是只“笑面虎”。
蓼花榭中,谢家侍仆已摆好席面,陈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