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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沈言灯眼睫轻颤,再提不出半点笑意,捏着簪子的指缝慢慢淌下血点,滴落到地上。
光影在他身上被拉长再拉长。
他与南枝自幼一道长大,南枝性子跳脱又骄纵,每每有何趣事都要立即到府上,到他面前,细细说与他听,遇着了好,就会满脸得意,翘着唇角朝他炫耀,遇着了坏,便要满脸忿忿,一股脑怒说个全,像是夏日雷雨天天,转瞬又恢复明媚,央他寻补偿。
从小,他的日子从小死板又单调,如同被圈起的平静池水,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人,眼底盛满了他的倒影。
很久以前,他就知晓,南枝对他的心思。
可父亲瞧不上商贾之女,不愿松口同意他们的婚事,直到去岁才迎来了时机,柳家暗中帮着父亲平了烂账,父亲松口应允,终于定下了婚约,三媒六娉,婚书嫁衣,一应俱全,只差几日,南枝就会是他的妻,凭何一朝失忆,就将目光投向旁人?
他站在熙攘处,阳光温热着他的皮肉,身上却是一阵一阵凉。
他抬首,眸光定在虚空处,吩咐道:“派人告诉柳夫人,南枝如何在何处。”
——
这边,陈涿抿唇,一路拉着南枝进了马车。
南枝的手腕被攥着,心思却早早飘远,方才那沈公子靠近时,脑海中竟真浮现出些微熟悉感,闪过她与沈言灯在一块的画面。
她坐定,托着腮,五官皱成一团深想这些画面。
从扬州到这京城,她手持着的只有一枚木簪,仅记得有一未婚夫,和一群凶神恶煞的刺客。这木簪是陈涿的,可这段时日来,那些从深处浮起的记忆里,有沈言灯,有一温婉妇人……却从未有过和他一道的画面,更没有零星半点他的身影。
她几乎可以笃定。
——陈涿并非那位未婚夫,甚至与她牵扯不深。
想着,南枝抬睫,直勾勾地看向陈涿,问道:“陈涿,去年你在扬州待了多久?”
陈涿一滞。
默了瞬,他抬眸,神色如常道:“一月余。”
南枝随口“嗯”了声,好似并没放在心上:“你认识那位沈公子吗?他以往当真与我关系匪浅?”
陈涿定定看她,语气淡淡地笃定道:“你很关心他。”
南枝愣了瞬,拧眉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见到他总会想起什么,这才多问了些。”
陈涿扯唇笑了笑,眼底却涌着冷色,道:“南枝,若你与他真是关系匪浅,旧情在前,难不成还要与我和离,去寻他?”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否认道。
陈涿却不再说话,定定地看她,车厢内陷入一阵僵滞又古怪的气氛,马车也到了府门前,外面忽地有人禀告道:“大人,有一妇人自称是夫人母亲,正在府门前站着。”
南枝拧眉,快速转首掀开车帘,却见一温婉妇人满脸焦灼地站在府前,仰首张望着,惇仪殿下也站在她身旁,温声细语说着什么。
渐渐地,眼前那张脸和脑海中画面对上。
南枝怔愣着,有些不大敢确定,下了马车,踌躇着往那处而去。
车厢内,唯有陈涿一人独坐,他垂目,静看着微晃的车帘,手腕处青筋突起,许久说不出话来。
自从复了离魂症的汤药起,南枝的记忆就在慢慢恢复,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想起与那竹马的过往,定下的婚约,和在扬州城内人人皆知的深厚情意。
到时,她还会这般笃定吗?
——
府门前,惇仪瞧见了南枝,神色一喜,忙安抚着身旁人道:“柳夫人,南枝回来了。”
郑氏惊惶了数月,重病卧榻,日日忧心,如今一朝得见,双眼霎时红了,蓄满了泪珠,颤着脚步上前拉着南枝的手:“南枝……母亲终于见到你了。”
南枝微怔,睁着试探的眸子看她,张着唇犹豫道:“我、我——”
惇仪本是一片好心,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