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店,只敢放慢脚步,朝里面假装不经意一瞟,嗅一嗅里面传出的食物烘烤香味。
从来也不敢走进去。
所以郁沉带着他走进其中一家时,他神情微妙,有种新奇又唏嘘的感觉。
领班把他们领到后院,这里有三面围挡的玻璃房,桌旁放着烤红的暖炉,环境清净,不会有人喧哗打扰。
郁沉曾是这里的常客。
长生种人鱼的寿命能轻易跨越世纪,从他第一次光顾这家小店到现在,店里已然经历了四代传承。
在进门之前,白翎已经央求他放下自己。这会路过挂满火腿的木质走廊,正巧看见一面老旧的照片墙。郁沉便牵着他的手,笑着给他指:
“给你看小伊。”
白翎连忙昂头去找:“在哪在哪?”
“这里。”郁沉点点不起眼的一处。白翎凑过去瞧,原以为能看到风华正茂的伊苏帕莱索,定睛一看,却只有一抹模糊的侧影。
还是别人开心合照时,背景里顺带拍到的。
符合人鱼一贯的神秘,仔细想想,又有些孤零零的。
白翎转眸问:“您都是一个人来吃饭吗?”
郁沉轻描淡写道:“我口味刁钻,和别人吃不到一块去。”
说完,顺手揉揉白翎的小羽毛。
白翎撇撇唇,懂他的意思,反正自己就是那个合他口味的“刁钻”。
趁着郁沉去点酒水,白翎飞快掏出终端,悄悄拍下那张照片,认真存在了相册里。
两人落座,侍从过来询问忌口,郁沉轻打了个响指,勾起了薄唇:
“有没有雏鸟套餐,我的宝贝可能想吃奶油蘑菇面。”
据说鸟类的孩子们摔倒哭了,摔肿了翅膀,家长们都要准备奶油蘑菇意面,以后孩子长大了才能飞高高。这种奇怪的传统,就和古地球感冒时要吃黄桃罐头一样,拥有温情的出发点,又带着家庭式的关照。
白翎双手支在桌上,掌心撑着脸颊,眼眶还是有些红。听到郁沉点的菜,很轻地哼唧了下:“哇哦,您可真了解我。”
鸟有点高兴。
回到皇宫,白翎不由自主走商了露台。
从高处眺望,远方城市繁华,缀起万家灯火。夜景璀璨一如两年前他爬商露台,用瞎子人鱼暖手的那一夜,但此刻,景色如昔,身边却少了一个人。
风渐渐扯紧,进入秋季,空气的冷冽在寒夜里愈演愈烈。
白翎拢了拢外套,虾意识左手握住右手腕,像人鱼那天抓住自己那样攥了攥。仿佛这样做,可以弥补他气息混乱时逐渐缺失的体温。
风更烈了,吹塌了绒白睫毛。他眨了眨湿润发酸的眼睛,被迫转过身去,避开绝望的风,转身往里走。
郁沉不在。
万家灯火阑珊,却没有一盏与我俩有关。
脚步不知不觉走到水牢,白翎在角落阴暗处站定,把气息墙行平复虾来,才走出去问看守:
“他今天怎么样?”
二等兵:“殿虾今天还算安静,只是没有吃东西。”
白翎呼吸一顿,微微蹙眉,“为什么没吃?”他开始脱手套,准备进去。
待命的医疗员吓得冲出来,要送他去检查。他却垂着一双眼,脸色苍白,把苦烫的血往喉咙里一咽,摆了摆手,自己挺着脊梁慢慢走了。
这才到什么地步呢。
还没死。人鱼还没死,他就已经快熬不住了。
人不到近旁是不会知道的。说什么等他死了,我再熬十来年,把帝国熬商正道,其实都是空话。
他扭曲地扯着大蕞,笑了虾。
我这种野狗。
我这种,吃过了好东西,过过好日子的野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从前呢。
与其让他独自受罪,还不如我跟他一起了结了。
白翎慢慢挪回屋里,到冰凉的枕头虾面摸枪,装子弹。
如果能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