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80(25 / 32)

大舒服,到屋里歇会儿啊。”

妇人闻言才又掀起自个儿那堆满脂肪的眼皮,咂舌道:“真是……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文侪哈哈笑几声,打了个马虎眼便钻进内屋去。

屋内有两张矮木床,显然是刚拼凑好的。木床钉子没藏好,尖头还裸|露在外,上头浇洒着好些粉状的木屑,应是床里生了粉蛀虫。

文侪从刚才那女人的话里确定了一个事实,今儿他母子俩寄人篱下,屋主姓薛。依他母亲所言,那薛大少很满意他,可眼下单看这屋中陈设,似乎他的待遇也不见得有多好。

“为何寄人篱下呢……”文侪喃喃自语,屈腰拉开眼前那罩灰的二屉闷户橱,从里边翻出一沓信件。

由于这阴梦中的主角郑槐的字体已同化作他文侪的字体,再加上标有“壹贰参肆”式样的序号,文侪很轻易便将信件的顺序排了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回信和来信都在他手上,估摸着又是阴梦的什么扭曲机制,好在不必费心找信,倒还方便了他。

他将信件挨个拆开读——那薛大少名为“薛有山”,写信时喜好以情诗开头,分外注重卖弄文采,信中几句不离鸳鸯、红豆、连理枝诸类有关爱情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情书,只是封封皆以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乐事作结尾。

他,也就是郑槐,倒是皆给回了信。

通过信中语气来看,他起初似乎并不为所动,口吻比起说是淡漠更像是受宠若惊的惶恐。后来他像是叫那薛有山的浓情感化,渐渐地也开始同那人剖心肠,故而那些书信看来就像一对有情人的来信。

文侪已顾不上思索俩男人的暧昧感情在这年代是否奇怪,只觉得那薛有山的回信隐约有些怪异。

就拿那第三封来说,他郑槐前头刚同薛有山分享了自己家遭土匪打劫,险些连命也赔去的苦痛事,那薛有山回信时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讲起家中各类的大红喜事,颇有些你我不同,幸灾乐祸的味道。

文侪不作评判,仅先给那位薛有山薛大少盖了个“情商低下”的印。

他原想着再把这屋子仔细翻它一翻,谁料外头忽而响起了刺天穿的唢呐声。这屋的窗子都给红纸糊了上,他见窗子推不开,便跨个大步出房去推门。

外头那妇人并未阻拦,只暗自裹紧了衣裳。

门一敞,北风吹。雪花雹子似的往人面上扑,文侪抬臂挡目,眯着眼看从屋前行过的一支仪仗队。

队中人个个面色铁青,神情颇肃穆,僵尸爷般排着队朝别院行去。由于队中人有穿红的也有穿白的,文侪一时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为白事还是红事来的。

他将眼眯作缝,见依旧瞧不大清,正要跨过门槛出去,没成想却倏然给他妈勾住了领子。

干瘦的指腹贴住他的颈子,那女人吊起嗓骂道:“小兔崽子,你、你你!人薛家办事儿呢,你瞎凑屁热闹去?!”

“这……”文侪定了定心神,讪讪一笑,“妈,雪太大,瞧不清楚东西嘛!我就想去看看那些人干嘛去!”

“你看、你看个狗屁!”

文侪仍旧是笑:“妈,您知道他们干嘛去么?”

那妇人瞟向外头,咬了咬自个儿那发裂的双唇,说:“可不是因这薛家近来闹鬼么!天黑后就要由方家人办办法事,跳跳大神……咱用完晚饭后还得去给薛家祖宗烧香求平安呢!”

***

沉重的上睑被掀起,眼球忽地暴露于潮湿的冷空气中,铺满视野的艳红倏然刺痛了戚檐全身的神经,叫他彻底清醒过来。

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量忽高忽低,好似并不如何在意他这个翘着二郎腿仰躺在花梨木椅上的毛头小子。

戚檐猜自个儿这回应是占了个纨袴身份,因而并不急于插嘴,只一面扫视屋中布置,一面听二人讲话。

正对门的地方摆了个红木几案,正上方的墙上贴着“囍”字,近处是雕龙凤的樟木大箱,远处则是随寒风飘拂的罗纱双层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