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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闻声终于抬起自个儿那发乌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笑了声:“你来了。”

然而他的情绪蓦地又发生了变化——他霍地捂着脸崩溃哭起来,叫那黑框眼睛中盛满了泪液,最后掉在地上被那些怪物给分食殆尽。

他忽而仰面,盯着那无止尽的天花板,红着一双眼,说:“文侪啊,他们不听我的,只要他们一日围着我,一日不放过我,我就一日不能脱逃。”

“所以啊——”那郭钦的双脚落了地,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忽而像是婴儿对母亲的依赖般咬上了他的袍衫,或直接咬破了他的皮肉,只盼能紧贴着他。

郭钦却还是艰难迈动着自个儿那穿着绣花鞋的大脚,趔趄着朝文侪走来。

他痛哭流涕:“所以……你啊,为什么要长这两只眼睛呢!”

文侪的心口被他戳了戳:“伤疤里头只有烂掉的血肉。”

“老雁折翅,幼雁何活?”

那话方说完,郭钦便收回手去。戚檐后撤一步,将文侪也给扯了过去,便是那一霎,那些尸婴迅速上攀,将郭钦的头脑连同刚收回去的手一并覆盖,他呃唔挣扎着,一阵猛浪扑来,将他和那群东西一并压倒在地。

郭钦死了,死在了阴梦第五日。

***

红浪猛退,老旧的破茅屋顿现。

村里都不常见的茅草房就那么颤悠悠地藏入杂草之间,而茅草屋的正前方,是三口深不见底的井。

文侪靠近去瞧,只见井缘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穿着一身孝服的颜添正在朝井下张望,她身边摆着几张写满数字的草稿纸,她每往井下看一眼,便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她探身的幅度不断增加,身子愈发地前伸,脚叫青苔一滑,一不当心便往下头栽。

然文侪伸手猛然拽住了她,半个身子都没进井中的人就那么被他生生拖到了一边。

可颜添开口第一句不是感谢,而是问了一句:“文侪,你说,这井究竟有多深啊?先前分明没出错过,怎么现在我总也测不准?你说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文侪不知该如何作答,往旁边一瞥,只见戚檐那傻大个这会也学着颜添的模样正往井下看。文侪忧心那人没个分寸,一不小心掉下去瞎搅事,于是赶忙将他往后拽。

谁料戚檐纹丝不动便罢,还转身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喊他过去。

“干什么?”文侪没好气。

“这口井的水位比较高,水也较那俩要清澈。”戚檐笑得明朗灿烂。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侪凑过去,两张人脸于是出现在了水面上。

戚檐指着水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笑说:“我才发现我的头发已完完全全变成金色了。——嗐,就想问你觉得我什么发色更好看些?若是你喜欢金的或者浅些的,等重生后我便去染一头新发色。”

戚檐言罢还娴熟地冲他抛去个媚眼。

“靠……”文侪揍了他一拳,气还没消就又被他装可怜的模样给气得肺快炸了,“你他妈给老子正经些成不成!!!”

“不对、不对呀!”一袭孝服的颜添喃喃自语,她又摸去了井边,迳自站起身来。

她浑身上下一片白,单头发是黑的,以及将脚上穿着双花色的绣花鞋。

“颜添——快下来,你慢慢同我说,究竟是什么不对?”文侪缓慢地靠过去。

哪曾想他这一举动却叫颜添觉着冒犯,她忽而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差些捅破俩人的耳膜。

“数据不对!!!”

她一语罢骤然往后倒,人就那么跌入了井中,只还听得井下传来声什么东西落地砸出的巨响。

戚檐见状探了个脑袋去看,感慨一句:“原来那口是个枯井。”

可颜添死后,这儿的景象却并不如先前一般迅速崩塌。

一片大雾迅速盈满周遭,当戚檐牵住文侪的手,口中喊着怕走丢时,文侪没有逼他松开。

他们没有朝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