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能以微薄之力,使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养。"
"若能如此,那臣虽九死尤未悔也!"
姬寅礼听着她说着自己的抱负与理想,目光渐渐移向了她旁侧的万民伞上。
右侍郎的请功折子上,详尽罗列对方此行的种种功绩,对其更是毫不吝啬赞誉之词,足见对这个下官的满意与看重。他忆起奏折所言,其外出治水,不辞辛劳苦累,勘察水利周详、亲往修缮水车并不吝赐教河工、疏浚献策精当、身先士卒抢险……甚至还几多警告叮嘱监工,不得随意打骂民夫,不许克扣饭食等等。桩桩件件,堪称为官之典范,诚如其所言,是真的在做造福一方之事。
在京时,她对上不谄媚逢迎,在地方时,她对下不倨傲高慢。清风正骨,却又仁民爱物。
陈今昭一直是伏首的姿态,所以看不见对方此刻的表情,便也不知对方此时的情绪。
但话既出口,她无论如何都要朝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用力咬下唇缓解下紧张的情绪,斟酌了会词句,她道。
"臣所说这些,并非是向殿下抱怨或诉苦,只是与殿下说,臣这一路都是一步步脚踏实地走来的,不曾走过半分捷径。臣感激殿下的深情厚谊,但臣,愿殿下谅臣之私心,不想半生功业,殚精竭虑,最终却只能在青史留下一笔,幸臣而已。"
说至最后,那微抖的声线清晰入了他耳。
这一刻,夜宴上她春风得意的昂扬之姿,与雌伏他身下时屈辱含泪的模样,两相交织,让他胸口似塞了湿棉般,堵得有些难以透气。
"是不想取捷径,抑或无心侍候本王?"
他收回目光,倒满了一杯酒,仰首饮酒尽入喉肠。
"臣……臣不敢。只是臣此生无人托举,如履薄冰,不容臣走半分错处。臣亦懦弱虚荣,恐愧对恩师栽培,又惧无颜见家乡父老。臣好面子,不想受世人指摘,还想于青史留个美名,臣……"
"不必说了。"
他赫然打断,醺染醉意的狭长眸子,再次倏然看向她。
"真想与我划清界限?"
"臣,谢过殿下恩情厚意。是臣,无福。"
提起勇气说完此话,陈今昭近乎屏息。
膳案前之人呼吸粗浊几分,半会,方才渐渐恢复如常。
姬礼看着脚边地之人单薄瘦削脊背,眼前浮现出对方尘面黧黑的面容。外出治水是苦差,但也不至于糟践成这般模样,对方何至如此,他心里还能不清楚。
对方来前,他因着其抗拒而心生暗怒,想着待人来时定要好生炮制一番。待见了人,听着对方隐忍含泪的陈情,他在怒之余,心底反倒升起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来。
脑中闪现出她在夜宴时,那双愈发明亮的眸子,生机勃勃。她挺着着脊背,直着腰杆,如春日草木,如坚韧蒲草,浑身上下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再次看向脚边伏着的微颤脊背,不由问自己,他真的要折断这清风劲节之人的风骨吗?要折其清骨,断其脊梁?
眉间阴晴不定。他凝视她许久,指腹间摩挲的杯盏几经起落,久久不语后,终化作一声,"允你。"
两字,宛如仙乐入耳!
陈今昭的心咚的声重重落回胸口,激动地身体难以自控得轻颤。
她刚要开口连声道谢,却听得对方沉晦难辨的道了声。
"陈今昭,你近些。"
她虽不明所以,却也依言照做,也没敢起身,只膝行过去。毕竟她今夜所行所言无疑是在挑衅对方的权威,为降低对方的怒火,她也只能尽可能的放低姿态。
近前后,她欲再次俯首,却冷不丁被对方攥住了下巴。
掌腹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