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影的箭,根本就没瞄准,不过是贸然射向树丛的方向,居然把自己打伤了。
人在陷入偏激时, 往往不会反思, 是自己有错在先, 若非白兮然先动手, 白照影不可能出手还击。
可是白兮然被恨意驱使,浑身都在发颤。
他不是宗室, 更还没跟皇族定亲, 跟随萧明彻混入猎场, 用得都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扮作了七皇子萧明彻的仆人。
人靠衣装,仆役的衣服质量, 当然没有多好。
白兮然右边的袖管,被血染得斑斑驳驳。
他无比狼狈,显得刚让主人痛打过一顿似的。
高朔在几年之前,也见过这位白二公子最得意最挺拔俊秀的模样,如今瞧他沦落至此,略有于心不忍。
高朔仍是那副无甚表情的面孔,板着脸道:“白二公子,猎场周围虽然戒备森严,但那是防止外人进入猎场,你以外出办事的理由出猎场,应该不会遇上太大阻拦。”
高朔给白兮然指出条出路。
其实事已至此,高朔纵使是个江湖草莽出身,跟随丽妃母子多年,也能看出些朝廷局势。
萧烬安蒸蒸日上,逐渐势不可挡。
萧明彻已是半残之躯,一个基本失去生育能力的皇帝,是对江山稳固的最大挑战。
敬贤帝只要不傻,但凡知晓这个内情,就绝对不可能再传位给萧明彻。萧明彻已经完了,再跟随萧明彻,又有什么用处?
他并不相信,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你侬我侬的深厚情意。
如果当真情深义重,萧明彻不可能总是垂涎自己的嫂子,白兮然也不会在萧明彻重伤时,还要勾引他继续堕落,让他身体大伤元气。
当局者迷。
高朔这个旁观者,反而心肺俱清,知道这两个人相互利用,都对如今的处境很不甘心。
高朔暗中叹了口气。
白兮然嘴唇抖得厉害,人的嗓音已经变调了:“滚!你滚……滚开!别管你老子的事情!”
他口吐恶言,欲一脚踹开高朔。
高侍卫闪身躲避,白兮然攻击不中,自己先倒下坐进泥土里。
他的精神也因为这次摔倒而完全崩溃,双袖染上灰尘,浑身脏污不堪。
“不用同情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他大喊大笑。
声音完全没有收敛,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在猎场,白兮然面孔肌肉因为笑声不停抽搐。
使得高朔止不住眯起眼睛,手扶着刀,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白二公子。”
“去他妈的二公子!我是皇后,我要当未来的皇后!”
白兮然右袖带着血,左袖又染着泥。
他双袖平举,在猎场的空地来回转了几个圈。
他用痴迷沉醉的目光仰望天穹,不断咀嚼着“皇后”这个词语,仿佛想得越迫切,就越能够与皇后的宝座距离更近几分。
白兮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皇后,哈……哈哈……皇后……”
他笑容渐淡,又变成小声轻喘,目光渐渐染上杀意。
高朔已经完全确定,疯了,白兮然彻底变成个疯子。
可是事态的发展不由高朔控制,高侍卫脚步后退。
白兮然则是步步向前。
今日萧明彻打猎,白兮然脱离萧明彻这片刻,就是为了进内眷猎场,经营跟丽妃的关系。
他边走边自言自语,跌跌撞撞地道:“我要见丽娘娘,我见丽娘娘。要见到丽娘娘……”
宛如鬼魅似的。
秋心亭。
亭中女子鬓发高高挽起,虽然妆容齐整,神情则是透出了疲态。失宠也就是短短数日,丽妃两鬓已有了白发。
她最近睡得不好,垫了两层棉垫,坐在亭中的石凳,还是冷,可她不敢犯忌,不敢用炭。
她以手支颐,正待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