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方才念了半晌的那话本。
“……怎么这种书也能把你看哭?”
虞白丢开话本扎进她怀里:“太感人了……”
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
两人在桃林偶遇,相识相知日渐生情,然而暮春一过对方便不见踪迹,直到次年花开才重逢。
这才知道那人并非凡人,而是修成人形的桃花妖。
于是一人一妖好春时节尽缠绵,直到桃林一朝遭遇匪祸,满山桃树被烧得只剩一棵。
未亡人骤失所爱悲痛欲绝,日日于焦木下垂泪。却不知那花妖一直在,困在残枝看爱人踯躅,心下锥痛却无法言说。
终于一日挣扎出花来,可那未亡人却已哭瞎了眼睛,看不见了。
虞白读完大为共情,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燕昭一边揽着他拍来拍去,一边“好了好了”地哄。
好半晌泪意过去了,帷帐里才安静。
燕昭被他抱热了,拿着把团扇给自己扇风。那凉风时而扑过他侧脸,发丝一扫一扫地,忽地让他心中一动。
……问一问。
哪怕已经决定永远割舍“虞白”这个身份,但……
问一问。
听些好话。
权当自我安慰。
……问问她。
“殿下。”
扇凉的手没停,“怎么了?”
“如果是你呢?那个……‘未亡人’。”
“若换作是你,得知……花妖还在,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会怎么做?”
握着扇柄的手渐渐慢了下来。
余光里,他看见燕昭望着帐幔某处,似乎出神。
“如果是我啊……”
虞白“嗯”了声,不敢看她表情。
“我就把那树砍了。”
虞白一愣。
“让它不早点开花。”
虞白哑口。
“要是早些……”
虞白感觉后颈发凉,赶忙打断:“我困了,殿下,想睡了……”
燕昭本想说还早,一听他声音又哑又倦,也不太忍心拖着了。
她换了个手打扇,听着耳边微风和远处蝉鸣。
起初还在想朝政上几处安排,可慢慢地,思绪莫名又回到方才那个故事上。
也不知他怎么就如此触动,讲述时哽咽又磕绊,讲到动情处眼泪又掉下来。
故事大半她连蒙带猜,但也能基本听明白。
阴差阳错的爱人。
老生常谈,但又无处不在。
如果是她的话。
……大概,还是舍不得砍去的吧。
自己的爱人,哪怕烧秃了,也还是得好好养着的。
而且说不定还会自弃焦枯难看,要更费心滋养才行。
……但是眼睛哭瞎了,怎么养呢。
看不见了,若那桃花招了虫咬、遭了人欺,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有人把眼睛哭瞎呢。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好笑。话本里千回百转都是假的,她怎么琢磨起这些来了。
一回神,才觉察到昏暗里朝她望来的视线。
燕昭侧眸,却正对上半晌前说困,现在却仍睁着眼睛的人。
“……我失眠了。”
少年磨磨蹭蹭钻进她怀里,“姐姐……我自己睡不着……”
舒展着的手臂一下成了他的新枕头,燕昭哑然失笑,心说话本也不一定都作假,怀里就有个小狐狸成精。
夏日寝衣单薄又松散,眼前一片好风景。她垂下团扇,沿着人锁骨描摹,描着描着,忽地又好奇一件:
“你就没想过试试吗?话本里那种……”
传统的方式。
从来没见他提过,也从来没和他聊过,似乎一开始就笃定了似的。她有自己的顾虑和打算,但突然也想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