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预告了他此时匆匆赶来,是要传与谁有关的消息。
年轻女子扫了眼身旁的空座,垂眸间一片冰冷。
太极宫。
和通传时不同,门后已经安静了。站在门外,燕昭没急着入内,而是先让魏喜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脚步声远去,她深深呼吸一口,这才推门。
殿内死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然后才是大殿深处正座上,歪斜靠着的明黄身影。
不到四十,燕飞鸿已经有白发了。枯草一样的头发被他抓得蓬乱,有几缕垂在额前,掺着红红紫紫的指痕。
燕昭绕开碎瓷片走过去。有一个瞬间,她试图回想面前这个男人正常时的模样,但很快她发现那已经太久远,记不清了。
她转而思考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明日该叫人送些摔砸不坏的东西来,再比如稍后回到宴上,该如何应对群臣猜疑的眼神。
她朝着自己父皇开口。
“醒醒。”
空洞的眼眸动了动。那双眼睛望着殿顶,在梁柱上缓缓梭巡。许久,像是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在面前,燕飞鸿猛地朝她看来,浑浊眼瞳死死瞪着,像陡然发狂的疯犬。
“谁准你进殿的?!”
嘶哑嗓音听得燕昭一皱眉。
“放肆……放肆!给朕滚出去!”燕飞鸿几乎是吼着,发抖的手指向一旁,“出去!朕是……朕是皇帝!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妄动……你滚出去!”
燕昭毫不掩饰地避远了些。
袖口有些皱了,等下还要回去宴上,她用掌根一点点抚平。另一边也理一理。理完了,她顺着燕飞鸿手指的方向望了眼窗外。
真的彻底失智了,他以为那边是殿门。
隔着纸窗,满月明光遍洒空庭,以及那一排一动不动守着的、树苗一般的绿影。
收回视线,已经安静了。
“醒了?一会把药喝了,去嘉和宫。所有人都还在宫宴上等着。”
多的一句不愿说。这两年沉重的担子劈头压下,她只是应付就有些艰难,已经没有精力产生愤怒或者厌恨的情绪。
然而,面前神智不清的男人,她疲于应付的重担之一,迟缓地看了她一会。
“……什么宫宴?”
燕昭疲惫地闭了下眼睛。
“上元节?”燕飞鸿突然亢奋起来,眸中迸出亮光,“阿昭、阿昭,咱们不去了。朕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咱们偷偷出去。宫、宫宴,皇后和你母妃她们,她们应付得来……朕……朕陪你去……”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忍不住想站起来。但又因为肢体无力,刚撑起一点,就又跌坐回去。
燕昭叹了口气。
“还是说你病了吧。”
接着,她转身往外走。太累了,这个充斥着污浊气息的地方她一秒也不想待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把今晚的宫宴应付过去,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安静。
只要片刻。
但是身后那个疯癫的男人还是不肯让她如愿。
“你给朕回来!”
当啷一声,一个金属的不知什么砸在她刚走过的地方。她没看。
“你凭什么……”
哗啦一声,这回是瓷的。
“你凭什么怨朕!”
没声响。是靠枕。
快没东西可砸了。
“朕那都是……”
“朕都是为了你好!!”
咒骂停顿了一瞬,接着又是吼叫。嘶吼在大殿回响,有什么叮叮咚咚地跳到了她脚边,碎了。
燕昭低头看过去。
没东西可砸了,燕飞鸿扯掉了身上的玉佩。白玉璧通透莹润,摔得四分五裂,一块块躺在青砖上,像支离的白骨。
一直紧绷的某根弦似乎断了。
“为我好?”
燕昭回身。
“你管你做的那些叫,‘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