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原谅我……原谅我,求你。”
他一遍遍唤她妹妹。
他苦苦哀求她留下,譬如当年,可晏乐萦总是不为所动。
她沉默了好半晌,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时又无力至极。她不仅不为所动,还总是劝不动他。
因而,只能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叫他彻底看清,他们从来都不合适。
晏乐萦失力极了,却又想笑,虽然不算真正的临死前,可眼前当真蒙上一层怪诞的白雾,许多过往的场景在白雾中交织,一幕幕在她眼前铺开。
她瞧见了初见时,那个站在青梅树下的俊秀少年郎。
彼时他冷漠疏离,后来却随着年岁渐长,冲她展露笑颜,他陪她上树摘青梅,教她习字煮茶,乖乖地由她给他涂丹蔻,让她为他作画……
可后来,他却哭了。
她也哭了,泪水模糊了双眼,画面变得似真如幻,叫人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她只知道四肢百骸都是痛的,是昔年刀架在脖子上的痛,是眼见他露出失望神色的痛,是马车颠沛一路下江南的痛,更是他重新找回她,却说她不配再唤他“阿砚哥哥”的痛……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止他会痛,她也是会痛的。
季砚的声音仍在她耳边回荡,“雁雁,别抛下我,求你……”
在这一刻,晏乐萦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她太痛了,乃至很想将所有的委屈宣泄而出,她要怎样才算不抛下他?她问过他的,若是爱他,便要抛下生命,她该如何选?
“我好痛…好痛。”晏乐萦痛苦地呻。吟着,声音哽咽,“为何你不能护住我?你让我受伤了,我好痛苦……”
明明他说了要娶她为妻的,说了要护她一世无虞的,可她还是被先帝捉进了宫,被迫离开了他,又被迫卷入这一场权柄之争,受尽颠沛流离。
明明是他说话不算数,是他根本没有护好她。
晏乐萦想,她是自私的,可她也不是没有用尽全力去爱过他。
她是连进宫都不够格的人,昔年若非有姑母,她一辈子都不会和皇室有所牵扯,若非是季砚执着,她更是没有总来找他的资格。
她也曾幻想过要与他举案齐眉,忘却所谓世俗,抛弃所谓阶级,只是和他在一起而已,去信那个执手一生的承诺,去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残忍,鼓足的勇气会被滔天权势轻易折去,拆散。
如今,她只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她再也做不到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地去爱他了。
她很痛苦。
“对不起。”季砚似乎想将她抱起来,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他再抬头时,眼中第一次尽是泪光晶莹,“是我没保护好你,雁雁,是我……”
晏乐萦抬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可手臂已经几乎抬不起来,于是细腕被他小心翼翼握住,引导着她与他十指相扣。
但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放手吧。”
她贪恋季砚的体温,眷恋他的气息,可她又惧怕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滔天的怨与恨。
此刻,晏乐萦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身体渐渐变得昏沉,却又轻飘飘的,她叹息一声,“若是……”
若是,他早早说爱她就好了。
若是,将那句话在昔年就说出来,或许她还能鼓起勇气,相信彼此之间是坚定的,少生出些怨怼自艾的心思,与他共同面对那场骤变。
若是,那时候她没走,她的母亲也不会遭季淮毒手,她也不会受季淮胁迫,也不会不能爱他……
恍惚间,晏乐萦眼前真的浮现出那样的场景。
她没有离开,她选了他。
十多岁的少年郎眉眼含笑,那双桃花眼灼灼潋滟,满是柔情地望着她,他将那盏琉璃宫灯亲手赠予她;
转瞬满目赤红,昳丽的少年一袭婚服,连眼尾都是绯红的,他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陷在浓情蜜意里,一同陷落在大红罗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