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被留在了军营中,跟随而来的,只有一个指认尸身的沈怀玉。
他脸上蒙了一张漆黑的面纱,挡住了狰狞的脸,他走在封澄身边,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一旁路人惊异的视线上,半晌,沈怀玉垂了垂眼睛,正要后退,手却被忽然拉住了。
“……陈还,陈还死时,”封澄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好吗?”
沈怀玉一怔。
他躲闪般垂了眼睛,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姑娘是自爆灵力而死的,”他道,“尸身完好,一切妥帖。”
沈怀玉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枚阵盘,封澄垂着眼睛,接过了这只小小的阵盘。
“……我在还沙,靠做些死人生意过活,”他慢慢地道,“前些日子,在新鲜尸身上,捡到了这枚阵盘,拿去卖,正巧,被何公子见到了。”
天机师的本命灵器,是作不得假的。
“……尸身呢?”
沈怀玉垂下了眼睛。
“当时送来,似乎,有些魔气,何公子恐其成魔,做主,烧了。”
尸身魔变,生前之怨必然滔天,所谓善终,不过是沈怀玉宽慰她的谎言,封澄明知如此,手却将陈还的本命灵器攥得更紧。
“……那些滔天的怨气,”她怔怔地想,“有没有我的一份呢?”
无望地等待着的陈还,最后死不瞑目之时,恨不恨她呢?
人在悲痛到极致时,是流不出眼泪的,眼眶里酸涩,落下来却只剩下心如刀割的疼痛,封澄甚至觉得荒谬而可笑。
她原以为,马蹄踏过天魔的头颅,战功赫赫,想要保护的,想要去追寻的,便会离她近一些。
可分明什么都没做到。
寸金心中虽也痛楚,可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封澄的异样,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道:“将军,你暂缓几日,现如今并没有证据,我们无法……”
封澄却猝然打断了他。
“等个屁。”
师出无名,公兵报私仇,管的还不是长煌大原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兵动不了。
继任主将本就为姜逢重伤而不得不行,朝廷对封澄本就颇有微言,一动,给她扣个造反的帽子都够了。
唯一能调动的,大概就是封澄的亲卫。
她的牙齿已经将唇咬得血肉模糊,她狠狠地捏着手里长生,一字一句,道:“我一日都不会等,此去我没打算要命。”
盘据一方的血修,一定是块难啃的骨头,寸金见状,同跟随而来的天机军众人交换了一个视线,随即不约而同地跟在了封澄的身后。
御剑轻骑,一行人不着甲,好像一队游商一般,渐行至一农庄门前。这农庄在偏僻城郊,只站在门口,便凭空脊背发凉,好似被其中之阴森骇住了一般。寸金冷静道:“这些血修总有七十余人,不成气候,唯有领头的四人,似乎是颇有凶名的血修,据消息,名为‘风花雪月’,为一生四胎,从不分离。”
好一个风花雪月,封澄面无表情道:“这四人我来应付,清剿外围血修后,即刻退行。”
铁旗营亲卫轻巧如猫般,迅捷无比地解决了外围放哨的几个血修,几人甚至连察觉都未曾察觉分毫,只张了张嘴,便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进农庄,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好洁之人更是忍不住挪了挪脚——地上是随处可见的血肉骨骼,还有未吃尽的人头。
沈怀玉不知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硬是不退,紧紧地抱着封澄给他的灵器,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天机铁骑的后面。
封澄踏着一地血肉,山鹰似的落到了正堂之中,看守血修猛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道雪亮剑光刺穿了他的脖颈。
她甩了甩滴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腥臭逼人的正堂之中,果不其然,那守卫血修的警报惊动了四人,昏暗之处,露出了四双阴森泛红的眼睛。
为首之人声音嘶哑无比:“……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