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淳祐照常可出仕为官,且这次伤亡的官员不少,各部衙门空缺出来不少的差使。对要死伤的官吏家人来说是惨事,对侯官的士子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
如宁毓衡,宁悟明未替他谋求官职,他自己谋到了秘书省校正郎的馆职。
宁毓承最近太忙,未曾关注陈淳祐的近况。福水上了茶后退出,陈淳祐打量着依偎在宁毓承身边的阿蛮,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同情:“七郎,他以后就跟着你了?”
阿蛮眼睛一下瞪大,小身子绷着,紧张等着宁毓承的回答。
宁毓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是,“阿蛮与妹妹,以后跟着我一起回江洲。”
阿蛮浑身顿时一松,眼里跟着泛出光芒。
“阿蛮,你去陪着妹妹玩耍。”宁毓承道。
阿蛮乖巧地去了,陈淳祐望着他的小背影离开,回转头,默然片刻,道:“当年我与他也差不多,多靠七郎相帮。”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最近如何了,领了什么差使?”宁毓承问道。
“有个楼店务的差使,我没有去吏部领。”陈淳祐说道。
京城宅邸价钱昂贵,朝廷为了减轻官员负担,推出了一批廉价宅子,由朝廷补给给俸禄不高,养家糊口困难的底层官吏。
如司空见惯那样,本来惠及穷困官吏的宅子,真正穷困的官吏没几人能住上,宅子都被有关系门道的拿到手中,转手赁给他人赚钱。
分配廉价宅邸,以及平时的修葺,便由楼店务负责,隶属吏部,属于难得的肥差。
宁毓承诧异了下,问道:“你有别的打算?”
“我打算回陕州府去。”陈淳祐道。
宁毓承问道:“你现在籍贯在陕州府,回去的话,就领不到差使了。”
“陕州府不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江州府。这些年来,我的习惯,饭食的口味,依旧与江州府一样。”
陈淳祐苦笑了下,道:“我做梦都想着江州府。只是啊!”
他长长叹息,说不出的惆怅:“我还是愿意回到陕州府。那里很穷很穷,天气严寒,冬日的时候,平时难以见到人影,大家都不出门,窝在炕上取暖。他们也出不了门,因为家中连多余的衣衫都没有,一身破旧衣衫,要轮流着穿。”
穷困与麻木始终连形影不离,有些人,浑浑噩噩生出来,浑浑噩噩活着,再浑浑噩噩死去。
一辈子像是被风卷着的落叶,随意飘零。
“阿爹还未做官之前,阿娘养着我们兄妹几人,再穷,也没穷到那种地步。我起初根本不敢相信,待亲自看到后,才发现我的浅薄与无知。我以为自己见多了世面,此次广平巷失事,让我许久都没缓过来。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化为一堆烧焦的枯骨。脸上的皮整块掉下来,露出血淋淋的骨头,面目全非。”
陈淳祐声音低下去,眼睛通红,他几近哽咽,抬手抹了把脸。
宁毓承看到他的拇指,以前练习射箭时被扳指挂掉一片血肉,留下的伤痕,依旧清晰。
“我不觉着他们可怕,有些人才可怕,比厉鬼都可怕。我不想留在京城,不敢留在这里。我想回陕州府去,像是
你那样,回去陕州府,为他们做些事。我不敢称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只家中多几件衣衫,他们都能走出那间低矮的窝棚,此生便无悔!”
宁毓承心中悸动,当年对陈淳祐所所的那点事,真如他所言那样,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从未想过要索求回报。
没曾想到,陈淳祐放弃了仕途,也愿意去做他当年所行之事。这对宁毓承来说,陈淳祐的举动,已经是传承,意义远大过于所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过,宁毓承沉吟了下,道:“你能这般做,我很是敬佩。朝廷下了旨意,我被封为宣抚使,待天子巡查江州府。大哥是户部的农官,二哥则被封为太医局医学部的提举,负责在江州府教授医官。我们身上都有职衔,俸禄。你回去陕州府,只有一个功名傍身,你阿爹尙是县令。上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