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只有你。
一走就是六年,她的心,真狠啊。
回来后,却只给了他几句含混的解释。
身边还跟了一个显然对她有意的年轻男子。
眼下睡熟了,却忽然又嘟哝了几句含糊的梦话。
只隐约听出了“臭剑客”“宵夜”“牛肉汤”……
苏梦枕一下就被气笑了。
这又是哪来的剑客??
是不是这些年来,就是这个人总在陪着她一起吃宵夜,所以才能让她在熟睡之时还仍是念念不忘,就连梦话中说的念的也全都是他。
苏梦枕倏而忍不下去了。
他觉得,他必须得去找那姑娘,好好算一算这六年的账。
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于是他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然后磨着牙推开了她的房门。
但那姑娘却还半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按理说,照夜兔的警觉性,她该立即醒来的才是。
这姑娘究竟是睡得有多熟?
苏梦枕一肚子气的看着她熟睡的脸。
枕边还有一只同样熟睡着的小鹦鹉。
他觉得自己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苏梦枕最后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他也知道,他此时首先应当做的,是当作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后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但不问自入,不请自来,不是君子所为。
但他向来就不是个君子。
君子是无法在这风波诡谲的江湖中生存下去的,更遑论是他还一步步的谋划布局,将这金风细雨楼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无可撼动的一大势力。
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
有时为了达成目的,该用的阴谋手段,该下的决绝狠手,他也会毫不犹豫,果断出手。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在桌边坐了下去。
他的手支在桌上撑着头。
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熟睡的脸。
看着看着,刚见面时的那股违和感,逐渐越发强烈了起来。
他那时心绪波动,虽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之处,却分不出多余心思继续深思下去。
眼下这般看着她,夜深阑静,无人打扰。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终于确信她真的已经回来了。
于是那颗不安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同时也终于觉察出了,她身上究竟有哪些古怪之处。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她的样貌实属极佳,只是当初她还年纪尚小,阅历尚浅,身上总是稍稍带了些少女的稚气未脱。
如今她脸上的稚气已削去了不少,似乎也长高了些许,一眼看去,已然初初显露出了绝代风华。
但这并不对。
这实在不该是经历六年时光会长成的模样。
六年的岁月几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仿若只长了一两岁。
不,不是仿若,是确实只长了一两岁。
如果说当年那只送信的小鹦鹉凭空消失,让他心里约莫有些隐隐的猜测。
那如今她这副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已让他无法再继续掩耳盗铃,欺骗自己。
他的姑娘,藏着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诡谲怪诞,或许隐秘莫测。
她不愿说,但他仍是依稀猜的出来。
他与她,或许隔着经年时光。
也或许隔着绝地之遥。
他在这头,她在他远远够不到的那头。
她仍是年少肆意,鲜活生动。
而他,却已经彻底病入膏肓,疾染骨髓。
人间别久不成悲。
恍若隔世,才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