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谎经常被戳穿,读完此书才知,说谎的最高境界不是胡编乱造,而是真假掺半。
比如今日这事,若全说假话,处处标榜自己高风亮节,不同于俗人,赫连煊个中高手,必能一眼看穿。
像她这么混着说,既符合人性,又把他最在意的部分稳妥保证,方为上上策。
果然,面对此番肺腑之言,赫连煊连异议都未提出,良久,才无意义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因为饱受痴缠表妹摧残后,终于遇到她这么个知情达理的朋友而感动,还是单纯表示下附和。
赫连煊不愿意让人看出心思时,就摆个最常用的面瘫脸,毫无破绽,旁人什么都探不出来。
他政事繁忙,刚搬来新王庭,她也忙着到处打理。两人像今晚这样闲聊的机会并不多。
穆凝姝对自己今夜的急智颇为自得,见他没有睡意,试图循循善诱,满足下好奇心,道:“都是我在说,那你呢?”
赫连煊:“我什么?”
穆凝姝抿下唇,装作不在意随便问问:“你要是碰上喜欢的女子……会如何?”
赫连煊看向她,眸色幽深,缓缓道:“那必定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徐徐图之,谋而求之。谁敢挡我的路,就杀了谁,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哪怕我死了,也要跟她葬在一处,来世也不放过她。”
穆凝姝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番话来。他平时那样温和待她,她常常忘了他还是个极为狠厉的帝王。他要是喜欢谁……竟格外浓烈。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符合他的本性。
见她眸中怔然,赫连煊收敛神情,道:“这就吓到了?我开玩笑的。”
穆凝姝捧场道:“原来如此,呵呵,是挺好笑。”到底哪里好笑了。
他淡然笑下,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不会这样对你。别怕。”
穆凝姝连连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怕。我知道你很好,我们像现在这样,就都很好。”
她心情微微复杂。
按理说,心上人不喜欢自己,该烦恼。但平日里只谈军国大事的帝王,愿意同她这般坦诚相待,聊些看上去跟他不沾边的姻缘话题,她又忍不住高兴。
再说,他身旁只有她。
知足常乐是她奉行一生的箴言。
烦恼撑不过一秒。
她开开心心拆完发饰,放进床头小盒子里。
想起那几个割舌的老嬷嬷,穆凝姝又道:“下午的事是我处理不当。你许久没这般下重手惩治下人,是心烦吗?你本就忙,还让她们拿这等小事去打扰你,是我的过错,以后我会注意。”
赫连煊道:“她们还不配让孤心烦。这些事,要么不当回事,懒得搭理。要么就得下狠手,让她们怕,知晓你不好惹。你罚跪整夜,激发其怨气,却不够痛,还让她们以为有资格继续同你斗一斗。常见的奴大欺主罢了。公主生于宫廷,对此等御下之事,应当手到擒来才对。”
穆凝姝心道,对不住,从前她才是被御那个奴,没人给她御。
她跳下床,拿着纸笔过来。
赫连煊:“你做什么?”
穆凝姝轻轻咬着笔头,道:“赫连夫子讲得好,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您继续。”
她认认真真翻开纸张,双眸亮晶晶,一副好学模样,娇憨而不自知。
赫连煊拽过她手中纸笔随意扔去一旁,压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人禁锢在床上。
比起那些杂碎,眼前这人,才让他心烦。
动不动说话气他。
随意做点什么,又能轻易惹得他意乱。
穆凝姝茫然看着他,刚还正经教着学,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他凑得极近,附耳道:“我这么跟你说,你直接吞进肚子里,学得更快。”
穆凝姝被他的胡说功底惊到,“还能这么学?”
他只是笑。
嗓音低沉,好听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