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事情应该时常发生,阿音小时候总是饿肚子,难怪生得这样干瘦,不似其它村民。
桌上的烛火曳动,明灭间,场景也悄然变幻。
慢慢地,晓羡鱼也了解为何阿姐在家中拥有如此话语权。
因为她是祭品候选。
像她这样无可挑剔的完美祭品,盈山里每代人里不一定能出一个。
她美丽,无瑕,最重要的是她深爱着山神,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一丝畏惧。
在盈山,这样珍贵而完美的祭品在家中跋扈一些,对妹妹刻薄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人会责怪她。
连小阿音都不责怪她。
小阿音对姐姐的感情很纯粹,也许是血浓于水,她总是下意识想亲近自己唯一的姐姐。
而每次被冷漠刻薄的姐姐拒绝后,不善读书识字、学什么都有点笨的小阿音会躲在房中,悄悄练习“阿姐”二字怎么写。
也许在小阿音心中,这算是给阿姐的一个惊喜。
——可是阿姐不在乎她,怎么会为她这点没用的努力而高兴呢?
没什么来由地,只是突然有一天,小阿音便自己想通了这一点。
她十分难过,将书有“阿姐”二字纸笔都偷偷藏起来,不再练习了。
她开始躲着阿姐,不再主动讨嫌,无聊时便自己呆着。
又是一幕,小阿音坐在家门前撑着脑袋发呆。
外头有几个追逐嬉闹的小孩子,一个缀着一个,连成一串从她面前跑过,带起混着尘沙的风。
晓羡鱼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太寻常不过,以至于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那些孩子看起来健康、活泼,有笑有闹,没有谁是“残缺”的。
身体里生出一股感觉,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起身、回家。那是当时的小阿音的行为轨迹。
晓羡鱼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压下这种感觉,短暂地主导着身体。
她观察着往来的村民。
成年的大人,便如她在心茧外头看到的盈山村民一般,身体多多少少有残疾。稍大些的孩子也是如此。
唯独那些看起来在七八岁以下的孩童,每一个都身体健全。
就连如今的小阿音,也还未开始在人前假扮盲人,而是正常地生活着。
晓羡鱼观察了许久,这才站起身,迟来地搭上那些“丝线”,被牵引着回到原有的轨迹。
而心茧一潭死水般的最深处,也仿佛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惊起一丝微澜。
*
冒着可能会惊动心茧之主的危险,晓羡鱼总算弄清楚一件事——
盈山里的人原来并非生而残缺,而是在特定的年龄才开始产生变化。
经她观察,约莫是在五六岁左右。
怪不得阿音可以瞒过朝夕相处的爹娘,因为她的眼睛是后天“盲”的。
只是,五六岁的孩子哪怕再聪明,也很难有相当的心性与胆量冒这样的险。
她需要胆大心细,瞒好所有人;需要装得十足像,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阿音那小姑娘是个有些怯懦的性格,但她做到了这些。
盈山进行活人祭祀时,似乎不会在幼童面前展现。至少在阿音的视角里,她从不知道村子里还有这么残忍的习俗。
晓羡鱼回忆了一下,在神池接受山神的检验时,祭坛下集聚的村民里,其中似乎也并没有很年幼的孩子。
想来,在进行活人祭相关的活动时,这里的大人会将孩子留在
家里。
晓羡鱼不认为是他们还残留有那么一丁点的人性,知道保护小孩子的心理健康。
倘若不瞒着小孩子,让他们直面残忍现实,不利于培养未来的祭品。
健康的孩子日后为了不被献祭,恐惧之下,便有可能会像阿音这般伪装自己,又或是狠绝一些,自行制造“残缺”。
割断自己